第58章 朔夜05(1 / 2)

藥喝到第三日, 朔夜爵重新探查了秦湛的經脈。因為這人總是沒什麼情緒,偶爾有些表情也是譏誚為多的緣故,秦湛實在是沒法從他的臉上得到信息,隻能開口詢問:“如何?”

朔夜爵收回了手, 重新抱上了懷裡的暖手,方才淡淡說:“不錯。”

秦湛:“……我倒是沒覺得自己哪裡不錯了。”

朔夜爵瞧著她似笑非笑, 問:“你的靈氣可還堵塞,晚間可有夢見似有還無的記憶?”

他這麼問, 秦湛倒是不能反駁。喝了三日藥,雖瞧著與前幾日沒什麼變化,但她也能感受到自身氣息的變化。朔夜爵的藥,就好似在緊箍著她的圈上鑿開了一處裂痕,這世上再厲害的咒都怕有弱處, 因為一旦有了弱處,管你是什麼通天手法, 隻消對準那處薄弱, 銅牆鐵壁也能一夕碎成齏粉。

朔夜爵的確是此道高手。

闕如言束手無策的咒陣在他手裡竟和普通風寒沒甚區彆,一碗藥一份方, 說是三日起效,便是三日起效。

可秦湛心裡掛念著許多事,不免催促:“話雖如此, 可我看起來畢竟還是沒什麼變化, 這總不能算你治好。”

朔夜爵原本已回了他的藥台重新挑揀用具, 聽見秦湛這麼抱怨, 撇頭看了她一眼。

朔夜爵道:“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秦湛:“……”

朔夜爵道:“不是就閉嘴。”

秦湛:“……”

秦湛忍不住嘀咕:“哪有那麼壞脾氣的大夫。”

卻沒想到朔夜爵看起來身體這麼差,耳朵卻好的很,他聽見了秦湛的抱怨,不輕不重回了一句:“這天下好脾氣的大夫太多了,我若是脾氣不壞一點,豈不是壞了天地平衡。”

秦湛:“……”你是醫生,我忍著你。

花語在一旁捧著個金缽正幫朔夜爵挑揀藥材,聽著忍不住就對朔夜爵說:“你不要欺負劍主。”

秦湛:“……”她聽著這話,隻覺得喉頭梗著一口血,想她秦湛,怎麼就落到了被人欺負還不能還手的地步了?

朔夜爵聽了花語的話,眉梢微挑,他剛要說什麼,花語便飛快道:“我是要回去的,曾祖爺爺欺負劍主的事情,我會告訴師父的。”

朔夜爵:“……”

朔夜爵擱下了手中取好的朱砂,認真問了句小花:“你覺得我怕闕如言?”

花語道:“當然不怕,曾祖爺爺怎麼會有怕的人。”她眼裡有狡黠,“隻是師父掛心曾祖爺爺,她因為魔道之事不能親來,我來了,自然是要將曾祖爺爺的事情回去一一都告訴她的。”

朔夜爵:“……”

朔夜爵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他重新取了朱砂,語氣也沒那麼客氣了,但考慮到小花也是巫祝之後,還是回答了她。

朔夜爵淡聲說:“隨便你。”

小花站在一旁,端著金缽,一派正氣凜然的閬風弟子模樣。直到朔夜爵先看不下去,說自己眼睛疼,將那些材料都丟給了小花準備,自己進了更裡麵的屋子休息去,小花方才回過了頭,對秦湛露出了笑,甚至悄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秦湛看見了,也忍不住笑。

秦湛三日的藥已經喝完,朔夜爵也說情況不錯,自然是要準備最後一步了。越鳴硯被他指使去取雪穀裡常見的寒魄回來做藥引,原本剩下的那些他是打算自己來準備,但小花這麼一插話,將他的興致擾了,他便乾脆也將剩下的活丟給了小花。

小花按著朔夜爵的方子,微踮著腳在他又高又寬的藥櫃裡取出要用的東西。秦湛在一旁看著,聯想到朔夜爵這幾日的話語,順口問了小花:“闕師姐和他關係很好嗎?”

小花正踮著腳取最上方的紅芪,聽見秦湛問話回頭“哎”了一聲,想了會兒才說:“應該還好吧。”

她轉過身:“師父在臨走前關照了我很多事,大部分都和曾祖爺爺的習慣有關。”

秦湛支著頭思考了片刻,又問:“那朔夜爵呢?”

朔夜爵活在北境雪穀裡,好似心也成了北境雪穀的寒魄。先前小花拿闕如言來壓朔夜爵,秦湛也心驚了一瞬。朔夜爵因著是與小花同族的緣故,麵對小花時收斂不少,可這也不意味著小花能隨便脅迫於他。小花與朔夜爵的距離又如此近,若是剛才朔夜爵驟然變臉要傷小花,秦湛想救都來不及。

在秦湛的眼裡,闕如言掛心朔夜爵倒是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闕如言本就是麵冷心熱的性子。麵對溫晦之徒的她都能悉心診治又何況是當年朝夕相處的親人?

可朔夜爵對闕如言……

秦湛著實猜不出來。若說朔夜爵在乎闕如言,可小花提起闕如言時,他眼裡的冰未曾褪去一分。可若說他不在乎闕如言,他確實也因闕如言而讓步……

秦湛低聲道:“又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小花卻不這麼想,她對秦湛說:“我覺得應該是一樣的。曾祖爺爺的情緒很少,可是情緒再少,那裡麵一定有一部分是給師父的。”

...

小花說:“他收了師父的花。”

秦湛不明白:“收了花算什麼證據,北境荒蕪,花在這裡可是珍寶,他不收才奇怪吧。”

小花道:“可他不喜歡花啊。”小花見四下無人,走至秦湛身邊悄悄道:“我偷偷聽見的,他和越師兄論道,提及花太脆弱,他不喜歡。”

秦湛:“……”

秦湛道:“小花,以後不要去偷聽彆人說話。”

花語有些澀然:“對不起劍主,我也是不小心聽見的,不是有意的。”

秦湛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懷疑你這個,隻是以後你遇見了,最好快些走開。朔夜爵這種年紀的老怪物,是不可能發現不了你的,他因你是同族,不會對你動手。可若是旁人就不一定了,你若是出了事,闕師姐一定非常難過。”

花語連忙點頭:“我記著了。”

秦湛見著花語的模樣,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誇她乖。花語倒也不覺得如今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上兩歲的秦湛做出這樣的動作奇怪,等秦湛起了彆的話,方才又回去接著整理藥物。

越鳴硯回來的時候,在屋裡淺眠的朔夜爵便也出來了。

他這次披著一件白色的厚衣,檢查了越鳴硯帶回的寒魄後喚了小花。朔夜爵問:“讓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花語將一包包研磨好的藥遞了過去,她一邊點頭,一邊又忍不住問:“曾祖爺爺,你隻讓我磨碎了,卻又不拿來入藥。這些東西你要用來做什麼呀?”

朔夜爵打開一包檢查了藥粉的細度,大約還是記著先前小花拿闕如言來堵他的事,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冷淡。

朔夜爵冷冷道:“驅邪!”

小花:“……”

朔夜爵讓小花將先前的金缽替他取來,小花照做了,卻見朔夜爵將寒魄放了進去。寒魄不化,朔夜爵手下連動,便已將小花磨耗的藥粉各取了自己需要的同樣擱在了金缽裡。一切準備就緒,他食指抵於唇上,低念了幾句小花聽著耳熟卻又辨不清的語言,在他念後,朔夜爵的手指劃過金缽,金缽內千年不化的寒魄竟然一夕便化成了水,而後溶於各類藥粉,漸漸凝出一股淡朱色的液體來。

朔夜爵取過了筆,對秦湛道:“躺好,接下來你有時間不能動了。”

秦湛自然配合,她躺上了床。

朔夜爵又道:“袖子。”

秦湛挽起袖子,露出光潔的手臂。

朔夜爵拿筆沾了藥水,半傾下身,屏氣凝神。淡紅色的筆尖攜著冰涼刺骨的藥水在秦湛的胳膊上劃下的第一筆,就好似眠冬寒刃割過一般。這還隻是開始,隨著朔夜爵寫下的符文越完整,秦湛身體裡似乎剜心般的疼痛便更強烈。

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朔夜爵自然知道秦湛會發疼,他頭也沒抬,徑自道:“忍著。”

秦湛當然忍著,可她也不是什麼都會忍的人。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也為了不給朔夜爵太好過,她乾脆問道:“都說闕氏以金針見長,闕師姐九針續命之術更是聞名天下。你曾是闕氏的藥師,你怎麼不用針,反倒用起了造器者善用的咒文?”

朔夜爵知道秦湛這是不高興也要讓他不高興一下,所以他寫咒文的時候,更是半點力沒收,隻疼得秦湛沒空再去想彆的,畫完了最後一筆,連著秦湛躺下的長榻一並成了陣,方才收了筆和缽。

缽裡的藥水也所剩無己,朔夜爵一邊將剩下的藥水存了,一邊回答了秦湛。

他道:“等你哪天死了,你就能見到我的金針了。”

秦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