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間01(2 / 2)

“可一劍江寒——”

知非否道:“一劍江寒,一人可擋百劍。”他微微笑道,“如果這劍是昆侖劍呢?”

人心兩麵。正如再堅強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麵,再脆弱的人都有堅強的一麵。所有人都有心中不可觸碰的死穴,尋到了,用好了,便是強於你百倍、乃至於萬倍的人都可攻下,這是世上最強的武器。

手下聽知非否命令,不免低聲道:“可,可魔尊並未說過要滅祁連——”

知非否道:“魔尊的目的是這天下少點修者,我的目的也差不多。祁連山這地方,到處是劍修,瞧著便令人心煩。殺了就殺了,魔尊不會在意,也不會怪罪。”

他說著,又問:“那一百二十三個昆侖傳人的屍體準備好了嗎?一劍江寒的師父,你們挖出來了嗎?”

手下道:“林穀道人被埋在昆侖山上,那處禁製頗多,我們折了不少人手,才將屍體帶了回來。隻是時日長久,已是白骨。”

知非否道:“白骨無所謂,一劍江寒重情,就算是白骨,他也認得出。認得出就可以了。”

說罷,他攤開了自己的折扇。

折扇上的字其實寫的並不好,甚至在拐角處有些彎扭。字提的意倒好,是人間喜歡的吉祥事,是“福祿壽喜”。

手下見他不再多言,反端看起扇麵,便知知非否倦了,此時的他絕不喜任何人打擾。

手下退下,去傳了他的命令。

“宮主有令,驅眾屍,起昆侖,明日定要攻下祁連山... !”

祁連山內,安遠明在安排布防。當所有人都得了命令,各去安排時,安遠明叫住了一劍江寒。

他問:“當年秦湛為領袖,是不是也這樣?”

一劍江寒道:“我當年沒陪她到這個時候。”

安遠明笑了笑,他有些感慨:“五十年前我也參與了,在那一戰裡,秦湛不被信任。在眾位前輩犧牲後,呼聲最高的,最受信任的人其實是我。但我懼怕溫晦,所以退了一步,而秦湛走出了那一步。”

“我看著她、聽她的命令,有時也會忍不住去想,若當時我走了那一步,率領眾人得勝的人會不會就是我。被人尊稱劍主的人,會不會也變成我?”

一劍江寒不知道怎麼說。

對於大部分劍修而言,他和秦湛的存在,真算不上是什麼好事。

安遠明道:“這答案其實困擾我很久,我又佩服秦湛,又嫉妒她。直到前些天,我和十五歲的她打了一架,方才頓悟。就算秦湛不邁那一步,我也贏不了。”

“我怕死,畏懼溫晦利劍,我已經懼了,一個懼怕的人領導的隊伍是決計無法勝的。”

一劍江寒說:“誰都怕死,秦湛也怕死。”

安遠明深深吸了口氣,他說:“一劍江寒,論劍我不如你和秦湛,論道心通明,我也不如你和秦湛。”

“但論到為自己最在乎的人事能付出多少——秦湛不如你,你不如我。”

安遠明道:“明日,知非否定會全力而攻。而我也會儘可能地去拖延,儘可能的去替秦湛和朱韶爭取時間。所以我要報酬。”

一劍江寒:“?”

安遠明看著一劍江寒:“我的徒弟雲鬆,他是天生劍修。若是我被不哭閻王盯上,遭遇不幸……你需得答應我,收雲鬆為徒,以你劍意,毫無藏私,傾囊相授,為他師、為他父。”

一劍江寒:“……安遠明。”

安遠明道:“你不虧,虧的是我。”

一劍江寒竟不知該說什麼,他最後隻能道:“你的劍也沒那麼差。”

安遠明道:“我好歹也是順位第三,形容我也用不上差。”

一劍江寒便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他拍了拍安遠明的肩,對他道:“明日見。”

安遠明頷首:“明日見。”

一劍江寒離了大殿,隻有安遠明一人在。

他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發抖。

安遠明歎了口氣,苦笑道:“第三啊……”

第二日,魔道果然如安遠明所料般全力進攻!因著祁連劍派早有準備,事情不若知非否所想的那樣順利。操控屍體的軍隊雖然繁多,但他們並無智慧,能發揮力量也有限,當有了準備,利用祁連山脈的地形對這些死去的東西進行圍剿火攻,倒不是件特彆難的事。

連同知非否原本想的,以昆侖劍派逼鎖一劍江寒的事情也沒能發生。

他竟然像是提前便猜到了知非否會這麼做,手中劍沒有半點猶豫的再次割下曾經同門的腦袋,甚至麵對林穀道人的遺骸,都未猶豫過三。

安遠明對一劍江寒說:“明日,以我對不哭閻王的猜測,他若是想對付你,在沒有司幽府君的前提下,大約會利用昆侖。”

一劍江寒困惑:“昆侖隻剩下我,他要如何用?”

安遠明道:“知非否既然可以將枯木逢春術用在屍體上,那用在昆侖人的屍體上也不奇怪。更何況昆侖皆是他所殺,他要重新收集這些屍體,再容易不過。你明日遇上的,或許是昆侖軍。”

一劍江寒心神動搖:“什麼……?”

安遠明接著說:“但你我皆知,人死便如燈滅。留下的遺骸不過隻是供人追思。一劍江寒,無論你明日見到了誰,你都得記得,那不是昆侖傳人,而是被一件被對方拿來對付你的武器。你若是狠不下心,明日入陣後,便不要看了。”

一劍江寒的確狠不下心。

所以他入了陣,雙手執劍,閉了眼。

知非否在遠處觀戰,見了這出乎他意料的情況,不怒反笑,他道:“安遠明啊,一直活在秦湛和一劍江寒的影子裡,到看不出還有點能耐。”

手下詢問:“還攻嗎?”

知非否道:“當然,他想要彎著來,我們便直著來。祁連山已撐了幾日?所有的屍軍都去圍困一劍江寒,旁人隨我攻山!”

“隻要抓住了安遠明,事情就能了結!”

屍骸堆成登山的天梯,安遠明見狀不由心驚,他即刻命令弟子回撤,可已與屍骸爭鬥過一輪的弟子大多都是強弩之末,魔域精英儘出,一夕間便擊潰了弟子們的連陣!

安遠明歎了口氣,他拔劍立於眾人身前,身如鬆柏,氣若磐石。他劍尖直指攻山敵眾,大喝:“迎敵!”

前夜,安遠明對一劍江寒道:

“若論混戰,我們是勝麵不大。祁連山被困,彆的門派就算來救,也會先陷入山穀內成萬的屍海中。況且我非秦湛,如今又正是開戰之時,各派心思難測,又未結成盟軍,... 我們能在明日等到外援的幾率不大。”

“但朱韶見我們久不歸,多少能猜到,屆時閬風、蓮華寺、桃源不至於不來。”

“是,所以能撐多久是關鍵。撐得還要讓對方瞧不出我們氣虛也是關鍵。”

安遠明橫劍於身前,祁連十三式如天地絕劍。

他一人便是一道不透的牆,他立在那裡,就能給予祁連山眾人弟子再戰的勇氣!

一劍江寒被圍困崖底屍海,他的耳畔忽聽見了極細微的破空聲。

夾在在屍體僵硬的蠕動中,尤為清晰。

一劍江寒猛地睜開眼,他一劍既出,向他襲來的萬丈銀芒全退!一劍江寒意識到狀況有變,急於脫身,屍海欲攔他,可他一劍出——

海滯,江寒。

知非否收手,他讚歎:“一劍江寒,竟連屍海也劍止嗎?可惜了,非我道中人。”

一劍江寒卻毫不停頓,他似乎永無疲憊之時,知非否隻見他身法飄忽,轉眼間便至屍骸堆砌的梯前,他左手握劍擋萬千攻擊,右手執重劍,一氣斷“山”!

天梯斷,不少魔道直接墜進了深涯裡,安遠明見了正欲準備反攻,卻突忽覺得心口發涼。

在他的身後,前日裡他救回的那孩子不知何時死了,身無氣息,正從他的背後給了他一劍。

安遠明回首,他斬斷了這被弟子的腦袋,斷了他的四肢,以免他在傷旁人。

最後他拔出了穿透心口的那一劍,丟去了一旁,擦了擦臉上的血漬,仍向前!

他看見了知非否。

知非否一身青衣不惹半分塵埃,在混亂之中尤為紮眼。

安遠明道:“不哭閻王。”

知非否笑道:“安遠明,說真的,你倒是超乎了我的意料。你與秦湛關係算不上好,幫她做什麼,不若來幫我,我順手或許就幫你堵住胸口的窟窿了。”

安遠明也笑了,他問:“我怎麼幫你?”

知非否道:“秦湛到底中咒了沒有?”

安遠明答的利索:“中了,現在雲水宮就隻有一個朱韶,勉強再加個綺瀾塵。”

知非否聞言麵色變換,他似笑非笑:“哦?”

安遠明道:“你看,我說了你也不信。”

知非否道:“實在是你們狡猾,讓我不敢信。”

安遠明:“是嗎?”

他突然大喝:“一劍江寒!”

知非否駭然回首,安遠明長劍清嘯。

魔域的不哭閻王忽從風中聽見了一句話。這話輕又淡,卻又重如山。

“行致遠,心自明。祁連劍式,明遠道。”

一聲劍鳴,劍意如水似雲,知非否起初不察,待他察覺安遠明那一劍已避無可避!

知非否試圖用屍骸來阻他,可這世上有什麼能真正的阻了水,攔了雲?

那一劍最後停在了知非否的咽喉前。

有人自安遠明的身後先捏碎了安遠明的咽喉。

他的眼裡還有劍意,手中的劍卻先落下了,劍尖在知非否的咽喉處留下一道血痕。

知非否看向安遠明身後,司幽府君不知何時到了。

他對知非否吩咐道:“魔尊回了,命我們皆回魔域!”

知非否道:“可祁連劍派,我差一點就能——”

司幽府君喝道:“你差一點就死了!”他扔下安遠明,“走!”

他扯著知非否急退,甚至不再去管這限於此戰中的魔道子弟。

知非否跟著司幽府君急退,他看見了祁連山派外圍,桃源大弟子朧月清已經領著桃源、大蓮華寺以及閬風的救兵到了。

安遠明如果再撐一夕,就能挺過去了。

司幽府君似是知道知非否在想什麼,他冷哼一聲:“弱就是弱,弱即原罪。沒什麼好如果的。”

祁連山上,安遠明咳出了最後一口血。

他應該死了,卻不知為何還剩著一口氣。

一劍江寒見到了援兵,他終從屍骸搭成的梯處抽身,躍上最高峰想去通知安遠明。

他剛踏上,便聽見倒在地上的安遠明喊出了他的名字——

“一劍、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一驚,連忙走去。他一人行天下許久,對於醫術也略懂一些,他伸手替安遠明止血,卻被對方拉住了手。

安遠明目眥欲裂,他盯著一劍江寒,呼吸間竟是血沫。

他道:“彆忘了,你答應,答應過……”

一劍江寒心中悲慟,他低聲說:“我記得。”

安遠明聽了他這三個字,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了。

再也說不出口。

一劍江寒替他說完了。

他道:“作為弟子,死守山門。在這一點上,你比我、比秦湛,都強。”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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