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微妙的情緒差彆,自然逃不過溫晦的眼,溫晦有些驚訝又有些了然。他倒是沒有露出任何越鳴硯會以為的異樣神色,相反,他隻是覺得有趣,卻也不打算就這做出任何的評價,隻是再平常不過地回答了越鳴硯:“想過。”
越鳴硯越發難以理解:“既然想過,師祖又為何要做?對師祖而言,師尊難道隻是無足輕重之人嗎?她的苦痛磨難,都不過隻是鏡上浮沙,一擦既能拭去的嗎?”
溫晦見越鳴硯這般質問於他,倒是半點也不氣,也不知為何,他麵對越鳴硯的質問,倒也一一的回答。
溫晦答:“自然不能。”
越鳴硯:“那為什麼……?”
溫晦將最後一點酒倒儘了:“沒有理由,說不出口的理由,都不能算是理由。你不如學你師父,一並當我發了瘋。”
越鳴硯:“……”
越鳴硯皺眉,他低低道:“我做不到。我無法對師尊的苦痛視而不見。”
溫晦反笑了,他甚至半支著臉,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年輕的劍修。
他看著眼前的越鳴硯,忍不住調侃問:“難不成,你還想替你師父勸我改邪歸正去嗎?”
越鳴硯緩緩道:“不,在我看來,魔尊雖為魔尊,卻從未入過魔道。正邪都好,從來都隻是你是否想去,對嗎?”
溫晦慢悠悠地直起了身,他說:“你現在這樣子,倒真讓我猶豫。”
越鳴硯道:“猶豫什麼,要不要殺我第五次嗎?”
溫晦搖了頭。
他站起身,去取了牆邊一直掛著的那柄青碧色的劍,確認這把劍沒有任何需要修理的地方,依然鋒利如昔後,方才對越鳴硯說:“我殺不了,這天下都殺不了你。”
越鳴硯皺眉,他幾乎即刻想到了當初朱韶下毒殺他那次,若非有秦湛,那一次他本是該死的。
但他剛這麼想,又見了溫晦似笑非笑的麵容,心裡不由發冷——對,那時秦湛在,從某種意義而言,也是不死。
想到朱韶,便不由的想起朱韶對他說過的話——“你根本一無所知”“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
越鳴硯一無所知的是什麼?是魔道對他數年不絕的追殺。
朱韶的今日明日是什麼,是身份的轉變。
可秦湛也說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越鳴硯。
越鳴硯看著溫晦背影,隻覺喉結發緊,緊到讓他甚至覺得其中割裂出血。可他依然忍不住低聲,沙啞著問:“你說你早在五十年就試過殺我,假使我當真五十年前便存在,你是想說——我本非人嗎?”
“我……是魔嗎?”
“你一直想要殺我,是因為我日後——會對蒼生、對師尊不利嗎?”
溫晦沉默很久,他方才道:“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甚至無法形容你。”
越鳴硯啞然無言。
“我看見的那些東西,無法告訴旁人。我所見到的你,其實也算不得是現在的你。”
“五十年前的我雖沒能殺了你,卻想儘一切辦法帶走了你的一部分。沒了那一部分,你無法再從應龍的守護中自然孕出,不得不尋求外力幫助,方才成了如今的越鳴硯。但我並不覺得‘越鳴硯’能困住‘你’多久,當你得以恢複——”溫晦笑了笑,“山還能厚重的不可傾嗎?”
“我猜你自己大約也心有所覺,聽說秦湛帶你去過了那座島。”
越鳴硯無法反駁,他在那島上感受到非常奇怪的召喚,就像是被剝離出去的部分,在呼喚著他回來。
溫晦淡聲道:“如今你又成了阿湛的徒弟,我若要動你,必先要殺她。這個選擇不好,我不喜歡。”
“我做了一場賭局,賭上你我,賭上阿湛。”
“我不殺你,我打算問天去爭一個絕境中的可能。”
越鳴硯看著溫晦,他覺得自己在這一刻似乎有些接近了他,卻又似乎仍舊沒有看清他。
他預感此時的溫晦無論他問什麼他都會解答,所以越鳴硯有很多想問。
他想問溫晦,... 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五十年前就存在,為什麼後來又會變成越鳴硯。
他想問溫晦,溫晦到底看見他做下了何等滔天大罪,方才不惜入魔也要尋到他殺了他。
他還想問溫晦,縱使要殺了他,為何又要掀起正魔大戰,徒惹傷亡無數、屍山血海。
可他最後問:“溫晦,你說沒有理由,可總有驅使你走下去的原因。我想要一個原因。”
溫晦頓住了,他拿著那柄碧綠色的劍,腰間佩著的是他的鹿鳴。
他仰頭看了看天,笑著問:“越鳴硯,你見今日日光可好?”
越鳴硯隨他一同抬頭看了天,天高雲淡,日暖傾城,鹿鳴宮內草木匆匆,間有鳥鳴雀聲,是難得的好時日。
他回答了溫晦:“碧藍如璽。”
溫晦笑了。
他向越鳴硯揮手作彆,行姿恣意,悠慢而颯然。
溫晦懶聲道:“這就是你要的原因了。”
遠遠的,這位昔年的天下第一人朗聲笑了,他的聲音悠然傳來,就像是一陣風。
“越鳴硯——我望你山不可傾!”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