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李承道在先,大家都準備了不少誇獎的話,現在不至於措手不及。
拿出最好的演技,一臉驚喜地接過文章,狀似很感興趣地看下去,看著看著就沉默了,先是羨慕地看看李世民,然後嫉妒地看向蘇亶。
還沒看到文章的蘇亶:“?”
陳叔達語氣酸溜溜的:“你兒子不錯啊。”
蘇琛的大名就在文章開頭掛著呢,大家都知道這文章有蘇琛和杜家兄弟的手筆。
這文章雖然還有很多幼稚天真之處,但框架和思路沒問題的,而且很多觀點非常新穎。甚至有些東西現在就可以拿來用。
李承乾這幾個月風頭很大,但在座有些人並不因此看好他。治理國家不靠讀書多,也不靠弄出幾樣好東西,那不過是匠人之道罷了。
但今日看了這篇文章,很多人對李承乾刮目相看。認為他確實是有理事之能,也有辦事之心。
陳叔達在心中暗歎,若秦王是嫡長子便好了,有這父子二人在,可保大唐百年無憂。
可惜了。
李淵一直觀察眾人的反應,看到他們態度變化,忍不住心中得意。笑眯眯道:“朕看這文章倒有些可用之處,諸卿覺得呢?”
眾臣紛紛點頭,確實有可用之處啊,尤其這個棉衣和紅磚,這一兩年內就能用上,若棉衣真能達到文章中所說的效果和產量,百姓過冬天就沒那麼難了。
大家誇起李承乾來,李淵聽得高興,笑眯眯道:“依朕看,朝廷辦藥鋪也是個好建議。”
這話一出,禦書房靜了一下。
蕭瑀皺著眉反對:“不可!大唐百廢待興,還有突厥虎視眈眈。國庫空虛,沒有那麼多銀錢辦藥鋪。”
“你說的這些朕知道。”李淵道,“辦藥鋪不急於一時,不過大夫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培養起來的,現在就可以著手去做。”
蕭瑀:“培養大夫不是容易的事,一樣要花很多錢。且按恒山王的意思,是要辦一個專門培養大夫的書院,聖上,這……”
李世民道:“前朝就有太醫署,負責教導天下醫者,有現成的例子在,照著設一個也就是了。”
李淵頷首,他也是這個意思,太醫署既教導醫者,又可以治病救人,算是將李承乾所說的藥鋪和醫學院合為一體,再合適不過了。
大臣們也無話可說,唯一的問題就是錢。
李淵早就想好了,現在直接道:“這筆錢便從朕的私庫走吧。”
反正承乾會給他補上,不過是提前把事辦了而已,李淵美滋滋地想。
李世民也不甘落後,義正言辭道:“此事乃政事,沒有讓阿耶全部承擔的道理,兒子也願出一份力。”
李淵指著他笑道:“嘴上說著為了阿耶,其實是為了兒子吧?”
當然是為了李承乾,這是臭小子提出的第一條政治舉措,無論如何得辦成辦好,不能因為錢折戟沉沙。
李世民心裡想著,麵上卻嘻嘻笑:“兒子隻是覺得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想要沾一沾福氣,阿耶答應還是不答應?”
李淵哈哈一笑:“答應!你自己想出錢,朕還能攔著你嗎?”
眾臣對視一眼,心裡嘖嘖稱奇。秦王最近不知怎麼就打通了任督二脈,對聖上的態度與從前大為不同,相處越來越和睦,感情也一日千裡了。
李世民都說了這是政事,不能讓李淵一個人出錢,李建成和李元吉做為貼心好兒子,這時候不能裝死,一樣表示要出錢。
這可不是一筆小錢,想到要給李承乾做嫁衣,李元吉就嘔得不行。
一到東宮,李元吉就氣得摔了一個茶杯。
太子妃前來迎接,迎麵就是飛濺的茶杯碎片,腳步不由一頓。太子臉色微變:“可曾傷到?”
李元吉怒氣一滯,拱拱手:“弟弟不是有意的,請大嫂見諒。”
太子妃仿佛沒注意到他的敷衍,先是對太子溫婉一笑:“沒有傷到,不礙的。”
又對李元吉笑道:“四弟也來了?今日廚下做了極好的糟鵝,一會兒定要留下吃飯。”
李元吉點頭。
李建成拉著她的手道:“勞煩你了,我們等會不與你一起用飯了,讓人送到書房去便可。”
太子妃笑著應了,目送二人往書房去,婢女立刻扶著她坐下檢查,嘟囔道:“齊王也太跋扈了,在咱們宮裡就砸東砸西,太子也不管管!您也太好性兒了,總是一味忍著讓著,奴婢瞧齊王也不知道念您的好。”
撩開裙擺一檢查,果然腿上一道細細的口子,頓時眼都紅了。女子的皮膚多要緊啊,這傷不處理好,指不定要留疤!
太子妃搖搖頭:“你也太大驚小怪了,這點傷哪就能留疤?我也不求齊王念我的好,隻是除了忍也沒彆的法子。”
指望太子?
太子脾氣溫和,與齊王手足情深,不過是一道小口子罷了,齊王又不是有意的,還向她賠禮道歉了,難道太子還會做什麼嗎?
以前也不是沒有表示過不滿,太子不過是和稀泥罷了。
太子妃輕歎一聲:“你也彆愁眉苦臉的,叫人看見又成了是非。太子要招待齊王,你去讓廚房多做幾道齊王喜歡的菜。”
奴婢不情不願地去了。
書房裡,李元吉倒是不發脾氣了,隻是臉色十分陰沉,魏征聽到消息也過來了,問道:“今日朝會發生了什麼?”
太子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歎道:“承乾這孩子確實不錯,難怪阿耶喜歡他。”
李元吉冷笑:“何止喜歡,簡直要捧在手心裡了。以前阿耶掛在嘴邊的都是承道,現在呢,阿耶多久沒說起承道了?”
太子默然。
“大哥,你一點都不著急嗎?”李元吉恨鐵不成鋼,“現在就連李世民都變了,你看見阿耶和他說話的樣子了沒?我們之前做的那些全都成了無用功!咱們本來就沒有李世民的功勞,手裡也沒有軍權,要是有一天阿耶都喜歡李世民勝過你,咱們還有什麼勝算?”
魏征搖搖頭:“齊王不必過慮,太子是嫡長子,聖上總是更屬意太子的。”
他並不擔心李淵,隻擔心李世民做什麼。
李建成也這麼想,李元吉卻冷笑一聲:“那是你們不知道阿耶昨天說了什麼!”
昨天他抽空去見了張婕妤,得到不少消息,包括李淵口誤說出的話。把當時的情況跟二人說了:“你們聽聽,阿耶都開始教李承乾用人之道,還說他的決定事關朝廷,這不是想傳位給他是什麼?”
李建成聽了這話也有點不舒服,但理智還在:“阿耶隻是一時口誤,他後來不也說了,以後要讓承乾去封地嗎?”
“阿耶既然這麼說,就說明有過這樣的想法,我們不能不防。”李元吉道,“大哥,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李建成扶著額頭:“那你們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元吉麵色陰沉:“依我看,還是斬草除根,一乾二淨。”
“不可!”說話的卻不是太子,而是魏征。
太子和李建成都詫異地看他,魏征不是一直建議斬草除根嗎?怎麼又反對了。
魏征拱手道:“今時不同往日,恒山王奇異非常,所作所為無不利國利民,留下他,日後可輔佐太子建立一番偉業。”
李元吉冷笑三聲,對太子道:“李承乾不能殺,那就殺了李世民,也是一樣的。”
太子沉默很久才開口:“都是骨肉至親,何苦鬨到這般田地?還是想想彆的辦法吧。”
李元吉還要說,太子卻不想再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以後彆再說這樣的話了。”
李元吉:“……”
李元吉甩袖而去,太子無奈笑道:“讓先生看笑話了。”
魏征木著臉說:“下臣和齊王看法一樣,還請您三思,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太子歎了一聲:“我實在下不了手,先生不要勸我了。”
魏征沉默片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齊王目無尊上,您該管管他了。”
“元吉隻是任性了些,並沒有壞心思。”太子失笑,“他一向瀟灑自在,我還真不忍心拘束了他。”
魏征:或許不該說瀟灑自在,應該用狂妄跋扈形容李元吉更合適吧?
他提醒太子:“上回齊王還指使您的侍衛辦事,實在過於僭越了。”
太子沒當回事:“我們兄弟一向不分什麼彼此,元吉這麼做,也是不把我當外人的緣故。”
魏征:“……”
魏征看著太子,隻覺得無話可說。況且即便他說了,太子也不會聽。太子平時看著好說話,其實很多時候非常固執,任憑旁人怎麼勸他都聽不進去。
心累地歎了一聲,魏征起身拱手:“太子若沒事,下臣告退了。”
太子心中一慌:“先生……”
話還沒說完,書房門被拍得砰砰作響,來人用了很大力氣,可見出了不小的事。
太子咽下到嘴邊的話,讓拍門的人進來,見是李承道身邊的宮人,臉色就是一變:“這麼急急慌慌,可是承道出事了?”
宮人伏在地上大哭道:“二郎君他……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