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李世民便意味深長一笑，長孫氏跟李承乾解釋：“宮裡守歲宴才熱鬨呢，不僅有驅儺，還有百戲。”
李承乾眼睛一亮，矜持地說：“那好吧，那我就去宮裡過年。”
守歲是要熬夜的，年紀小的孩子沒有帶，隻帶著年紀稍大的幾個。李世民和長孫氏一輛馬車，幾個孩子另外一輛。
馬車上，李承乾神秘兮兮道：“我帶了幾壇果酒，等會我們嘗嘗。”
“好耶！”李恪和李泰興奮不已，以李嫻為首的小女郎們卻撇撇嘴，“我不喜歡喝酒，酒一點也不好喝。”
李嫻原本靦腆內向，自從上了李承乾的說話課，雖然還不算多麼開朗，但比從前好多了。至少以前她不會直接說出否定的話。
李承乾並不在意，隻是得意地揚了揚小腦袋：“那是你們沒喝過果酒，果酒可好喝啦，酸酸甜甜的，跟飲子一樣！”
飲子就是飲料，這時候叫飲子。
說到這個，李承乾又想喝果酒了，他吞了吞口水：“要不我們嘗一點吧？”
於是等李淵帶著萬貴妃和太子一家到了太極殿前，一眼就看到臉蛋發紅，眼睛也格外亮的李承乾幾個，離得近了還能隱約聞到酒味，詫異道：“承乾怎麼回事？”
李世民想扶額：“他偷偷帶了幾壇酒，帶著弟弟妹妹躲在馬車上偷喝。”
眾人：“……”
李淵哈哈大笑：“什麼酒這麼好喝？把我們承乾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是我自己釀的果酒，用山楂和桃子釀的，可好喝了，阿翁要嘗一嘗嗎？”李承乾強調道，“我隻喝了一點點，沒有喝醉。”
“行，你沒有喝醉。”李淵詫異道，“山楂和桃子也能釀酒嗎？”
“可以噠！很多果子都能釀酒，像梨、櫻桃、荔枝、石榴、柿子、葡萄……”
李淵一愣：“這山楂酒、桃子酒和葡萄酒一樣的釀法？”
李承乾點頭：“是噠是噠，可惜現在沒有葡萄，不然我就釀葡萄酒了。”
李淵一笑：“給朕一壇嘗嘗吧。”
李承乾大方地拿出兩瓶，山楂酒和桃子酒各一瓶，塞到李淵手裡。陳進想要幫忙拿，李淵都沒有給。
眾目睽睽之下和李承乾說了會兒話，李淵才到主位坐下，守歲宴也就開始了。
李淵說了幾句話，大家便一起舉杯共飲，李承乾眼巴巴看著彆人喝酒，默默抿了抿杯子中的白水。
上首的李淵眼睛一亮：“這果酒滋味果然不錯。”
萬貴妃和李淵坐得近，也蹭到了一些，聞言點頭附和，果酒酸甜可口，沒有黃酒的澀，好喝得很，而且酒味也不重，非常溫和。
笑眯眯道：“難怪恒山王要偷喝，便是妾也想多喝兩杯呢。”
“那你就多喝兩杯！”李淵大笑著說，瞥到旁邊的李承道，笑容就是一滯。
自打李承道勞累過度吐血，身子就一直不太好，養了這麼些日子，臉色還是很不好看。今兒宴席不在殿中，但殿前按習俗點了火堆，每桌也點了炭盆，但他還是穿著厚厚的裘衣，喝了一點酒就顯得有些勉強。
李淵歎了一聲，讓人分一壇果酒給李承道。
太子妃笑著接了，打開之後倒了一杯放在李承道左手邊，顯然沒有叫兒子喝的意思。
李淵臉色黑了黑，又不好說兒媳什麼，隻能移開目光，眼不見心不煩。
在座眾人心思各異，這是李承道吐血後第一次當眾露麵，大家隻知道他在養身體，卻不知道他身體有多差。
今日一看，不少人都心驚肉跳，目光在太子一家和李世民一家之間來回掃蕩。
太子的優勢在於他是嫡長子，可若太子的嫡長子廢了，難道未來要將江山交給一個病秧子？
這種情況，聖上會不會重新考量呢？
尤其聖上很喜歡秦王長子的樣子。
李承乾沒注意到這些眼神，他正在悄悄戳係統：[二哥變化太大了？七十八郎，你給他掃描一下吧。]
係統應了一聲，片刻後道：[李承道身體根基受到損傷，以你們現在的醫療水平很難治好。他以後可能會體弱多病，如果再勞累的話，會有很大的猝死風險。]
李承乾皺起小眉毛：[那他是不是不能一直學習了？]
[是的，他不能一直學習，也不能一直工作，更不能大量運動，平時要以靜養為主。]
[太可憐了！]李承乾麵露同情，他最喜歡讀書，也喜歡出去跑著玩，如果隻能天天躺著坐著，那也太難受了。
[有沒有藥劑能治好他啊？]
係統：[有倒是有，需要二十萬積分。]
李承乾默默住口，往嘴裡塞了一塊點心。
要是李承道剛生病的時候，說不定他就拿二十萬積分換藥劑了，但現在……他沒有！
今天也是隻有零星積分的窮承乾。
係統安慰他：[你這麼想，就算你有積分買藥劑，太子妃也不會讓李承道喝的。]
李承乾：[……]
喝過一杯酒，就是團圓宴。
禦膳房準備了很多好吃的，不過今天的主角是屠蘇酒、五辛盤、膠牙餳和湯中牢丸。
本來該元日，也就是明天吃的。但明天李淵還有正旦朝會，要接見並宴請大臣與彆國使臣，就挪到今天了。
習俗嘛，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先上的是屠蘇酒，按照規矩，要按照年紀，從最小的開始喝。
這回李世民不能阻止他喝酒了，李承乾端著酒杯躍躍欲試，李泰和李恪比他先喝，喝完小臉就成了兩隻苦瓜。
李承乾：“怎麼樣？宮裡的屠蘇酒好喝嗎？”
李泰搖搖頭：“沒有果酒好喝。”
李恪深以為然。
輪到李承乾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嘗了一點，忍不住皺起眉，捏著鼻子把剩下的一口悶了。
難喝！
五辛盤是由五種辛辣口味的蔬菜，也就是大蒜、小蒜、韭菜、芸薹和胡荽組成的，李承乾吃了一口就停下了筷子，開始對自己進宮赴宴的決定產生懷疑。
長孫氏笑道：“這五種菜有驅邪祛病之意，且口味辛辣，取諧音為‘新’，寓意新的一年身體康健，你們都多吃一點。”
李承乾苦著臉又吃了一點，小聲道：“希望膠牙餳不會很難吃！”
長孫氏：“膠牙餳是甜的，不難吃。”
李承乾便眼巴巴等著膠牙餳，好不容易宮人端著托盤過來，卻是湯中牢丸。
李承乾眼睛一亮：[七十八郎，是餃子！]
係統：[是的。]
係統並不驚訝，他跟在李承乾身邊，已經過過一個年了，早就知道大唐有餃子。隻是李承乾年紀小，記不清一年之前的事，也是當初還不知道餃子，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吃過餃子，之後就沒有了，李承乾忍不住撅嘴：“膠牙餳呢？”
“驅儺都開始了，應該沒有膠牙餳了。”李世民瞄了李淵一眼，淡淡笑了笑。
膠牙餳主要是給老人吃的，一是看老人牙齒是否堅固，二是祝老人牙齒永不脫落。在座年紀最大的就是李淵，他不許上膠牙餳，這是不服老呢。
李承乾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膠牙餳了，驅儺的隊伍由遠及近，總得有幾百人，戴著嚇人的麵具，四肢誇張地揮舞，還有人吹吹打打，口中唱著逐疫詞。
宮殿前的火堆添了新柴，燃得越發旺盛，有人將掃帚扔進去燒掉，李承乾抓住長孫氏的衣袖：“阿娘，這又是什麼意思？”
“這是祝新的一年倉庫不虛。”
李承乾懵懂地點頭：“我也想燒！”
長孫氏含笑點頭：“那便去吧。”
李承乾得到允許，噠噠噠跑去找宮人要了掃帚，小心翼翼地扔進火裡，火舌迅速將掃帚吞沒。李承乾拍著手笑，又去找宮人要掃帚。
玩了一會兒，見驅儺的隊伍近了，就扔了掃帚跑過去，和他們一起揮舞著胳膊腿跳來跳去，還大聲跟著唱驅疫詞，雖然詞都是瞎編的。
表演的人都習慣了，驅儺在民間本就是一項全民狂歡的節目，很多百姓會跟著隊伍一起唱跳，他們還身上還綁著多餘的麵具，順手就給了李承乾一個。
李承乾美滋滋戴上，小奶音更嘹亮了。
有李承乾帶著，其他孩子也忍不住跑來跑去地玩，大人們圍著火堆唱歌跳舞，有才藝的還表演個吹彈奏樂，太極殿前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子時，鐘鼓齊鳴。
武德七年到了！
宮人將竹竿扔進火裡，不一會兒就一顆接一顆爆開，發出啪啪的聲響。
在爆竹聲裡，眾人紛紛對李淵、對身邊人送去祝福。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朝朝暮暮，歲歲平安。
祝你每一年都平安健康，與家人團圓美滿，祝你福祉深厚，過著最想要的生活。
李世民和長孫氏分彆抱了抱幾個孩子，李承乾也抱了抱他們，像其他人一樣拱著小手四處行禮，非常會社交了。
最後他跳到李淵麵前拱拱手，甜滋滋道：“新年到，祝福到！承乾攜家人向您獻上誠摯的祝福！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笑口常開，心想事成。每天都要笑哈哈！”
眾人頭一回聽到這樣直白的祝福詞，隻看詞有些諂媚，但叫李承乾說出來，卻隻覺得新奇可愛。
李淵哈哈大笑：“好孩子！阿翁也祝你安康順遂。”
李承乾嘻嘻一笑，攤開小手看著李淵。
李淵：“？”
李承乾：“阿翁，你該給我壓歲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