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被噎得不輕, 其他人也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物化生這樣新奇又有用的學問，旁人得了藏著掖著還來不及，李承乾願意低價出售已經是大公無私了。況且今天還無償給他們講課。
即便拋開這些不說, 李承乾還是百姓的小皇孫呢，他想怎麼辦，由著他便是了。
學堂多了幾個女郎確實不習慣, 但能來到這個學堂的，大都是思想較為開放之人，真正古板迂腐的, 早在看到書中的內容時已經嗤之以鼻了, 根本不會繼續學，更不會聽一個小兒講課。
所以不習慣歸不習慣, 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年輕人平複下情緒, 對李承乾長揖一禮：“學生失禮，冒犯王爺了。”
“你冒犯的不是我，而是這三位姐姐。”李承乾盯著他, 意思非常清楚。
年輕人：“……”
年輕人見李承乾肉嘟嘟的小臉板著，不情不願地向三位女郎作揖：“冒犯三位娘子了, 還請見諒。”
最小的女郎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看他。年長些的女郎溫聲笑笑：“知錯能改, 善莫大焉。郎君下次莫要再如此了。”
沒說什麼沒關係不礙事的話，可見她們能出現在這裡, 並非懦弱膽小之輩，最有權利驅逐他們的李承乾支持她們, 她們膽子也就大了。
在外麵看了全程的李淵這時候才邁步進來，哈哈一笑：“我們承乾真有先生樣兒，二郎, 你說是不是？”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看見李承乾這樣，就想起當初在小蓮花說話課堂，被李承乾喊“李世民同學”的場景。
李承乾眼睛一亮，噔噔噔跑過來，仰著小腦袋問：“阿翁和阿耶怎麼過來了？”
又和同來的太子和李承道打招呼。
眾人這才知道這居然是聖上、太子和秦王，還有太子的長子安陸郡王，紛紛起身行禮。
李淵讓他們免禮，對李承乾道：“阿翁來看看你上課。”
李承乾大眼睛轉了轉，賊兮兮道：“阿翁也想跟我學物化生嗎？”
李淵正要點頭，就被李世民扯了扯袖子，率先開口道：“我們隻在旁邊聽一聽，不算正式學習。”
李承乾難掩失望：“好叭。”
李淵還帶來幾個人，指著他們對李承乾道：“你不是要人嗎？他們都是上一科的進士，讀書的本事不錯。”
都是三四十歲的年輕進士，這個年輕是相對的，這時候有個說法，叫“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明經和進士都是科舉考試的一種，考試內容略有不同，難度差彆較大，考中後都有做官的資格。
一般人能考得明經已經算很了不得了，能考中進士的少之又少，一般都到了四五十歲，六七十歲的也不罕見，主打的就是一個圓夢。
比如寫出“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的孟郊，他考中進士時四十六歲，已經算年輕有為了。
三十多四十歲的進士，學習能力是真的很強了。
李承乾不懂這些，隻要有人來就高興。
其他人卻是激動中帶著不自在。今天可真是走運了，沒想到隻是來上一節課，不僅能看到聖上、太子和秦王，還能和進士做同窗！這恒山王可真受重視啊！
學生中有不少就是讀書人，以後也要參加科舉的，這些進士在讀書人中也算天才，還是很多人的偶像呢。
剛才斥責女郎們的年輕學生暗自鬆了口氣，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犟到底，誰知道聖上和秦王會在外麵看著呢？
那幾位女郎也緊張起來，生怕幾位大佬中有誰看她們不順眼，就要把她們趕出去。那李承乾還能保住她們嗎？或者說，他會願意為了她們和長輩叫板嗎？
但她們顯然想多了，李淵、李世民和李建成都不會關注學堂中是不是多了幾個女郎這種小事，李承道倒是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他剛才在門外聽到李承乾的話了，他不會與李承乾作對讓對方沒臉。況且李承道現在身體不好，確實沒有精力管那麼多。
國子監的人給李淵搬來凳子放在窗戶邊，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李承乾在萬眾矚目上走上講壇。
講壇就是這時候的講台，先生一般坐在上麵講課，李承乾站著正好夠用，畢竟和人家坐著差不多高。
他板著小臉奶聲奶氣道：“今天我來給你們講物理、化學和生物的知識，因為時間不是很多，但要講的內容又很多，講課過程中你們不要打斷我哦。有問題先記下來，一會兒我會一起回答噠！”
說著他就拿起一根粉筆，爬到牆角的木頭箱子上，踮著腳尖在黑板上寫上“化學”兩個大字。
眾人：“……”
剛才他們還奇怪呢，講壇靠牆為什麼還放著幾個箱子，現在明白了。
六歲的小先生可真不容易！
隨後就是一愣，發現在豎起的木板上寫字還挺適合上課，隻是浪費了一些，也不太方便。
有人就提議道：“王爺不若在木板上掛一層紙？”
“為什麼要掛紙？掛上紙就沒辦法寫了吖。”李承乾給他看手中的粉筆，“粉筆不能在紙上寫。”
原來這就是粉筆啊？
眾人都不由忍笑，到底是小孩子，為了在黑板上還專門弄了這麼一種筆，其實隻要鋪一層紙，用毛筆在紙上麵寫，寫完了就收起來再換一批，這樣不是方便很多嗎？
讓他寫也沒什麼，寫完了再鋪紙也是一樣的，大家也就不說什麼了。
李世民看著眾人的表情，意味深長一笑，他們還是太小看李承乾了，臭小子拿出來的東西，什麼時候叫人失望過？
李承乾踮著腳寫了一串板書，才揉揉有點酸疼的胳膊，哼哧哼哧爬下木箱。又不知從哪變出一根木棍，指著“化學”兩個字，一本正經道：“我們先來說化學，化學是在原子層次上研究物質的組成、結構、性質及變化規律的自然科學，和物理一樣，都是自然科學的基礎科學①，但化學和物理有根本區彆，就是化學創造新的物質，但物理沒有……”
說到這裡就有人暈暈乎乎想提問了，但想到李承乾之前的叮囑，又把話咽了回去。
“……化學其實並不少見，它在生活中很常見噠。比如燒紅磚和青磚，前麵的步驟完全一樣，隻不過燒完後一個自然冷卻，一個加涼水冷卻，就一個是紅色，一個是青色，你們想過為什麼嗎？”
是啊，為什麼呢？以前也不是沒人想過這個問題，隻是沒得到答案罷了。
李承乾奶聲奶氣道：“就是因為紅磚裡麵的鐵元素和空氣發生化學反應，生成了三氧化二鐵，三氧化二鐵是紅色的，紅磚當然就是紅色啦！青磚是因為被澆水，阻止了空氣的流通，它的鐵元素是氧化亞鐵，氧化亞鐵是青灰色噠！”
眾人：“……”
聽不明白，紅磚不是用泥做的嗎？哪裡有鐵了？
李承乾卻沒解釋，繼續道：“還有很多更熟悉的場景，比如煤炭和蠟燭燃燒、釀酒釀醋，還有煉丹煉金等等……”
原來不明白產生新物質是什麼意思的人，現在有點明白了，這釀酒釀醋不就是糧食變成了新的東西嗎？
李承乾環視一圈，見大家都聽得認真，滿意地點點頭：“化學用處很廣泛，可以製作化肥和農藥，增加糧食的產量……”
聽到這裡，終於有人忍不住打斷李承乾：“這化肥和農藥是何物，如何增加糧食產量？”
“化肥和農藥就是化肥和農藥啊，化肥可以給土地和植物提供養分，農藥可以除蟲除草，農作物有營養還沒有病，產量不就高了嗎？和人是一樣的哦！”李承乾解釋道。
這人：“那郎君可知該如何製作化肥和農藥？”
“我當然……”李承乾剛要繼續說，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瞪了這人一眼，“都說了不要打斷我講課！這個一會兒才說。”
這人：“是是是……”
眾人抓心撓肝，這到底能製作還是不能啊？就連李淵幾人也很好奇，紛紛在紙上寫下“化肥”“農藥”幾個字，以備等會兒提問。
李承乾：“……除了化肥和農藥，還能化學還能合成藥物，可以治很多病哦！”
眾人：“……”很想問，但忍住。
李承乾吧啦吧啦說完，已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對上底下幾十雙期待中帶點質疑的眼神，他揚起小下巴道：“下麵我們就來做兩個試驗，讓你們感受一下化學的存在。”
說著讓人拿來一隻蠟燭和玻璃杯，給眾人展示了一下蠟燭在杯子裡燃燒一段時間後熄滅。
然後又在玻璃杯內壁塗上清澈的石灰水，蓋在燃燒的蠟燭上，在眾人的目光中，不一會兒內壁上就變渾濁了。
眾人：“……”
眾人看看杯子，再看看李承乾，幾十張臉都露出震驚之色，李承乾挺著胸膛一臉淡定，才不會告訴他們，他第一次看老師做試驗也是這個反應。
他嘿嘿一笑：“你們要是想看的話，還有彆的試驗哦，你們知道密信是怎麼……”
李承乾話還沒說完，就被李世民打斷了：“承乾，這個試驗不能做！”
“哦，那好叭。”李承乾見他嚴肅，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還是糯糯地應了。
背著小手道：“今天的化學講完啦，你們有什麼問題就問吧，隻有一刻鐘的時間哦。”
然後就被各種問題包圍了，李承乾撿跟這節課有關的回答了一些，其他的諸如鐵元素和化學反應是什麼意思，就放到之後的課程中講。
至於化肥、農藥和治病的藥物，現在當然是做不出來的。
他用期盼的目光看著眾人：“說不定以後你們能做出來。”
加油啊，韭菜們！
一刻鐘時間到，不管還有什麼問題，李承乾都不回答了，接著開始講生物。
他又要往木箱上爬，李世民指指常鬆：“你去幫大郎君。”
李承乾立刻站起來，笑眯眯道：“那常鬆叔叔先幫我把黑板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