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湖畔,風還挾著些寒意,攪動柳枝,便隻剩下顧西瑗和自顧自下棋的太子殷明荊。
顧西瑗等了一會兒,對方不搭話,唇邊便彎起笑容,開始她的表演:“太子殿下繁忙,小女今日可算得見了。”
她行了個標致的淑女禮,然後被對方當成空氣。
殷明荊根本不理她,垂眼一副沉迷棋局的樣子,隻當沒她這個人。
顧西瑗:“……”
這又是什麼服從性測試?
從東宮到禦苑,約人的是您,晾人的也是您。
麵都見了,要殺要剮快點行不行?
她瞄了一眼石桌棋盤上稀稀拉拉的兩串黑子白子,想起六皇子那張同樣草率的通緝令。
您是在玩貪吃蛇嗎?
何況,這位也實在不像能靜心下棋的人。
他這樣子,像極了電視劇裡一邊禮佛一邊殺人的大反派,醉翁之意實不在酒。
久久等不到回應,顧西瑗煩了,乾脆一屁股坐在了殷明荊對麵的石凳上。
“……”對麵的人額角青筋一跳,幾乎立刻抬眼,牢牢盯住了她。
大概沒料到,還有人敢未經他的允許,自己坐下來。
顧西瑗的目光落在棋盤上,撚起一顆玉白的棋子,輕輕巧巧放了上去。
這顆棋子所落之處巧妙,正好將整局棋麵連成了一黑一白歪歪扭扭的蚯蚓,怎麼看怎麼好笑。
小蘋聽見身邊宮人倒抽一口涼氣。
“……”殷明荊盯著麵前的“蚯蚓”看了會兒,再看她時,眼神有些古怪。
不像在看智障,倒像看心有靈犀的同類。
他自己擺的棋局被擾亂了,便不下了,坐正微微後仰,眯起眼。
顧西瑗在這晦暗不明的眼神鎖定下,壓力有點大,但努力揚起無害的微笑。
若把殷明荊比作毒蛇或惡犬,對峙之時千萬不能表現出害怕。
繆寅的手冊列得清楚,麵對太子之時,越是恐懼示弱,越會激起對方折磨人的欲望。
殷明荊的目光落在對麵少女的身上。
她穿著丁香色上襖,烏黑的發梳成垂髫,綁著緞帶,頸間環著一簇毛絨絨的白色兔裘,一雙杏眼清潤明亮,正晶晶亮地望著他。
幼時他曾在宮中見過這位顧大將軍的掌上明珠。
短短幾次照麵,依稀記得,是個又瘦又小、弱不禁風的模樣。
那時候,小姑娘頭上紮著小揪揪,穿著厚襖子,乖巧老實地坐在顧凜之腿上,手上捏著塊奶糕吃著。
她乖順又懂事,會甜甜地與父皇母妃道謝,連笑容的尺度都拿捏得剛好,是最討人喜歡的那種小孩。
也很大方,被他盯得久了,會笑著拿奶糕給他,彎彎的一雙眼似月牙。
殷明荊很不喜歡對方這種態度。
他為主,她是客,這奶糕本就是宮中之物,父皇恩賞,他要多少有多少,何時輪得到她來給?
他想也未想,皺眉便拍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