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殷子珮湊上來的那一刹那, 楊承安瞳孔一縮, 整個人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直到殷子珮說完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半分反應。

殷子珮被他詭異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就連麵上的笑容都險些維持不住。

她本來以為他會惱羞成怒, 再不濟突然開了竅主動來吻她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這種僵直而又直勾勾的目光,宛若被人下了降頭一樣, 委實有些嚇人。

殷子珮試探性地喚了他一聲:“楊爺?”

“我明日再來看你。”丟下這一句話, 楊承安便同手同腳離開了。

下午兩個從未見過的小太監抬了一個木箱子來到酒坊, 見到殷子珮立刻喜笑顏開:“乾娘,這是乾爹讓我們送來的。您瞧瞧,全是好東西, 都是尋常人家買不到的步搖釵環, 品相極好。”

殷子珮臉上半點兒笑意都沒有:“楊承安連乾兒子都有了?”

一個圓臉小太監聽到她對楊公公直呼其名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立刻討好道:“乾娘說得哪裡的話, 這宮裡五品以上的公公誰沒有幾個乾兒子。您放心, 我們怎麼孝敬乾爹, 自然會怎麼孝敬您。”

殷子珮看著那一箱子金光貴氣的首飾,一言不發。

楊承安竟然已經升到五品了嗎?

小太監見殷子佩並無半分喜色, 臉上的表情更誇張了,賣力替他乾爹說著好話:“這一箱東西雖不至於價值千金, 但平常人家便是一輩子做牛做馬都不一定能買得起呢!乾爹是真的疼您, 咱可從來沒見過哪位公公會這般大手筆在自己相好的身上花錢。”

殷子珮勉強笑了笑, 她拿了四壇子汾水香遞給他們:“這是我給你家公公的回禮, 告訴他以後莫要再送這般貴重的東西了。”

殷子珮不免有些憂心忡忡。楊承安進了內宮才多久啊,便這般大肆斂財不知遮掩。以後待他做了督公,想必三天兩頭就要有文人言官彈劾他是搜刮民脂民膏的碩鼠。

這一箱子珠寶送過來,她和楊承安的事兒在殷守正那裡是徹底瞞不住了。

殷守正的反應十分激烈,摔了三壇桃花紅兩壇汾水香外加一壇竹葉青,並揚言就算將她活活打死也不會同意將女兒獻給一個太監。

殷子珮一點兒都沒反駁她爹,順從得很。反正待楊承安成了手握重權的朝廷鷹犬,到時殷守正根本剛不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督公。

“女兒絕不主動與他聯係了。”殷子珮朝她爹信誓旦旦保證。不過如果是被迫的,就怨不得她了吧?

本以為第二日就能“被迫”見到楊承安了,但他卻沒有如先前約定好的那般來酒坊見她。

慎刑司。

楊承安覺得自己喉嚨那裡一片腥甜,卻死死咬緊牙關不允許自己發出任何一點兒聲音。

“啪!”一個帶著倒刺的緶子和著罡風落下,他血肉模糊的胸前又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楊承安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會被送到慎刑司來走一遭。若非重大過錯,各司一般都會私下處罰。但凡被送到這慎刑司裡麵的人,不去個半條命是彆想出來的。

他犯了什麼錯呢?

哈,他錯在一時大意,未設防備,忘了這朱門紅牆是用皚皚白骨堆砌出來的。

慎刑司選址陰詭得很,明明四周環境皆乾燥明亮,卻偏偏慎刑司這一畝三分地仿佛處在低窪的濕地,又潮又冷。入口也極其低矮狹小,進來了之後雖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卻黯淡陰沉,眼神不好的人須得眯著眼睛方可勉強辨物。

噠、噠。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在一片昏暗中,楊承安看到一雙和這裡不入的二龍搶珠長靴。隻是不知為何上麵應由金錢繡紋上去的金龍卻是渾身通紅,像是被放進沸水裡滾了一遭。

楊承安勉強睜開眼睛向上瞧去,才發現原來不是那金龍換了繡線的顏色,而是因為猩紅的鮮血正在順著自己的額頭不斷向下流淌,遮住了他的雙眼。

啪嗒。

一滴血墜落在地上,血沫飛濺在價值萬金的靴麵上,隻不過這雙靴子的主人卻渾不在意。

想是順王府這樣的靴子還有許多,沒什麼好稀罕的。

楊承安在看到順王的那一刻,就什麼都明白了。

為什麼楊福泰會突然前來看望他,為什麼在楊福泰走後,陛下失竊的玉佩會在他的住處被找到。

在此之前他一直不懂,自己被重罰對師父沒有一丁點兒的好處,他為何要陷害自己。更何況,楊福泰此人雖是見利眼開,但兩人相處了那麼些年總還是有那麼一絲微薄的情分在,何至於此。

現在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一個外宮的領班太監,麵對順王這樣的強權,還有什麼反抗的餘地呢。

多麼爛俗而又拙劣的戲碼啊,一個太監竟然敢失了智去偷竊君王的玉佩?這樣簡單粗製的構陷沒有一個人會看不出。

但順王就是借著這件事情在敲打他,在告訴他絕對的權威是怎樣不可違抗。

多麼可笑,每當他誤以為自己能活出個人樣的時候,就會有人拿腳在他的臉上傾軋腳踏,讓他明白自己的賤命就如同螻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