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煙激動壞了,想著等姨娘生下小娃娃,就可以離開學堂回府做姑娘,但這也就是想想,雪生囑咐她,切不可在顧明淵麵前袒露身份,這後果太嚴重,她承受不起。
沈清煙也知道其中利害,很果斷的表明一定會守住秘密。
隨柳姨娘那封信來的,還有柳姨娘做得一小包糖冬瓜,這還是偷偷塞進來的,要是被周塾師知道了,指定挨打。
糖冬瓜是沈清煙最愛吃的零嘴,她舍不得一個人獨食,分了一點給雪生,便想帶去英國公府給顧明淵嘗嘗。
晚間她進了靜水居,看到拂冬在院裡指揮著丫鬟們打掃收拾院子,她記得拂冬的親善,原是也想給她嘗一口糖冬瓜,可才叫了聲拂冬姐姐,拂冬便生疏的與她笑笑,抱著理出來的夏被繞進後頭的倒座房。
沈清煙抿著唇疑惑,拂冬姐姐怎麼了?
隻是這也就片刻讓她愣神,慶俞招她上廊簷,遞給她一個木製怪東西,“沈六公子,這是小公爺小時候的小玩意兒,叫莫奈何,小公爺讓給您拿著玩兒。”
沈清煙撇撇嘴,顧明淵把當她小孩子了,這有什麼好玩的。
她還是接到手裡,噔噔跑進屋裡,隨意挑了把藤椅坐倒,開始琢磨起莫奈何來,它是由許多小木棍拚架在一起的,任她怎麼擰,也擰不動。
顧明淵進來就見她在跟手裡的莫奈何較勁,他進了隔房沒打攪她。
沈清煙自己轉了半天,愣是一個沒撬動一根小木棍,她想了想,覺得沒勁極了,這連怎麼玩的都不知道。
她拿著莫奈何到隔房裡,見顧明淵手拿著書,不好出聲,便搬了杌子坐到他身旁。
顧明淵放下書,垂眸瞧她手裡的莫奈何。
沈清煙把莫奈何塞他手裡,嘰噥著,“不會玩兒……”
顧明淵隨手撥弄著木棍,修長指節在各個關節處抽按,不過片刻,莫奈何就在他手中散成一堆小木棍,沈清煙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他又將那些木棍嫁接組合,重新恢複成原樣。
沈清煙微張著唇,胸腔內湧出自卑來,這隻是顧明淵幼時玩過的東西,她甚至不如他幼時,她永遠也趕不上他的步伐。
顧明淵將莫奈何還給她,示意她解。
沈清煙還是不會,手指亂按一氣,莫奈何紋絲不動,她突的泄氣,“不會……”
她比不過顧明淵天資聰穎,她父親說她不開化是對的,她仿佛生來就缺了那份靈氣,以前姨娘老擔心她被人哄騙,雖然姨娘沒說,其實她猜的到,姨娘也覺得她笨。
越與顧明淵相處,她就越能體會到,自己有多拙劣,顧明淵博古觀今,清貴高節,她卻是鼠目寸光,就連她自己的身份都是假的。
顧明淵微頓,未幾覆在她手上,帶著她來解莫奈何,很慢很輕快,一根根小木棍被抽走,再散了,再被他帶著組合回去。
被他包裹住手的感覺太安心,安心的讓她愈加堅定,她長這麼大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拜了他做先生,喊他一句表兄,她在這一瞬產生了妄想。
她想喊顧明淵一輩子表兄,想讓他隻給自己做先生,若他是她父親那該有多好。
可也隻是這一瞬,顧明淵放開了她,麵容沉靜,沒多話,仿佛剛才他們兩手交握是幻覺,他甚至沒有笑一下。
沈清煙卻自覺得他隻是麵冷,她把自己的荷包打開,拿出小包糖冬瓜,給他看,“表兄你吃過這個嗎?”
顧明淵出生在英國公府,從小長到大見過的吃食,南來北往都有,他不貪嘴,對吃的並不在意,但進他口的都是貴物,這種小食不會被允許送到他麵前。
沈清煙獻寶似的跟他說,“這是糖冬瓜,用冬瓜片做的,是我姨娘最拿手的……”
她說到這停頓了下,眼神有點灰暗,呐呐道,“以前和姨娘住在外頭,父親不常來看我們,姨娘手裡沒有錢,但是我嘴巴饞,姨娘便自己給我做零嘴,糖冬瓜是最便宜的。”
她說罷有須臾緘默,等回過神才發現顧明淵神色不明的盯著她。
她後知後覺自己說漏嘴了!
柳姨娘是外室出身,她是外室子,她的出身見不得光,父親曾耳提麵命的讓她不要在外人麵前說出過往,柳姨娘和她的出身都會給父親蒙羞,如果被人告發到聖人麵前,父親的蔭官都會保不住。
沈清煙慌亂道,“表兄,你彆、彆……”
她猛然紅起眼,竟不知要怎麼求他。
顧明淵低下頭,“我什麼都沒聽見。”
便是放過她了。
沈清煙心尖暖洋洋的,撚一根糖冬瓜到他嘴邊。
顧明淵下意識張嘴咬住,怔愣,再鬆口吐出來,沉下來臉沒給她眼神,“我不吃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