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邊兒立時傳來沈清煙細軟的嗓音,帶著不耐煩,“不要你!你不許進來!”
她拿著香胰子笨拙的在臉上、頸上、身上擦抹,前前後後折騰了足足一柱香才把這個澡洗完,之後穿衣時還得纏裹胸布,低頭看身前繞了一圈紅痕,鼓鼓脹脹的疼,晚間在屋裡是她最放鬆的時候,現在那個旺泉在這裡,她哪兒敢放鬆,隻能忍著疼纏好裹胸布,將臟的裹胸布收起來,偷偷洗乾淨放到盥室後方的一個小夾間裡晾著,這是雪生以前長乾的。
她磨磨蹭蹭著又是一會子,這番下來,她人也困了,爬進床躺了下來,一翻身抱住枕頭,心心念念著柳姨娘和雪生,不覺又心尖泛酸想哭。
旺泉在收拾盥室裡的衣物要送給漿洗婆子,臨出門時又轉頭問她,“少爺,要小的晚上陪夜嗎?”
沈清煙住的學舍不大,外間充做書房,供她溫習看書,外間有張梨花小榻,她午間小憩時會歇在上麵,以前有雪生在,她能隨意亂睡,晚上也常拉著雪生同睡,現在可不能了,她厭煩道,“你睡外邊兒,不準進來。”
她豎起耳朵聽他奧聲,再門打開合上,人出去了,沈清煙才稍稍呼著氣,一翻身躺平,她現在連學舍都不想待了。
這時忽聽院子有動靜,砰咚砰咚聲夾雜著喊叫饒命。
沈清煙聽聲音倒有些像劉章,好奇心作怪,她下地跑窗戶邊,探頭張望,正見劉章被荀琮掐著脖子摁在地上,沈清煙驚了下,他們不是一夥的嗎?怎還打起來了?
她尚未想明白,荀琮已收了手,竟回房去了,劉章連咽著口水,隨後也回了屋。
這兩人還起內訌了。
沈清煙撇撇唇,睡回去。
一夜到天亮,旺泉早早端來膳食,粗手粗腳的給她束好發髻,扯的她頭發疼又遭她一陣嫌棄,旺泉是個粗人,在府裡挨打挨罵慣了,還跟她笑道,“少爺的頭發摸著可真舒服。”
把沈清煙氣的都沒食欲,吃兩塊桃花酥便去了學堂。
學堂這裡卻熱鬨的緊,劉章放在桌上的書被撕爛了,劉章杵在荀琮桌前瑟瑟發抖,荀琮一腳將他踹在地上,周圍的學生都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一人上前勸阻。
沈清煙事不關己,也低著頭坐下,心想著,荀琮這種人真是壞透了,自己人也照樣欺負。
那劉章被他踹了一腳也不敢吭聲,撿起破碎的紙張坐下,沈清煙能看見他臉上的恨意。
很快周塾師來授課,看見劉章桌上沒擺書,當即罰他站了一早上,沈清煙回學舍時,經過劉章的窗邊,就聽荀琮在裡麵教訓劉章。
“你跟顧明禎乾出的醜事,卻拉我下水,他沈六跟小公爺告了我的黑狀,我回去就被我大哥罰跪祠堂。”
“爺告兒你!你最好趕緊滾回家,不然爺宰了你這個雜種。”
隨即屋門一開,沈清煙跟他打了個麵兒,隻看他兩眼冒火,立刻縮著脖子鑽屋裡不出來。
不過兩日,那劉章家裡來人,將他領回家,再沒見來過。
——
翌日傍晚,一輛馬車從英國公府駛向永康伯府,在永康伯府最近的蓮池巷邊,有兩個仆從抬著草席出來,空落著一雙慘白浮腫的死人腳,繞道兒朝西麵走。
顧明淵叫了聲停,示意慶俞去打聽。
慶俞下了馬車過去。
不久便回來告訴他,“永康伯的一位姨娘病沒了,說是臨死前還懷著孕,他們府裡嫌不吉利,讓扔遠些。”
西城外是荒郊野地,扔到那兒不出一晚,屍體就可能被野狗吃了。
顧明淵眼神有瞬間放空,意識裡是沈清煙那張哭花了的臉。
慶俞見他望著桌上的那盞琉璃燈出神,不由喚了聲小公爺,他才緩聲道,“你帶兩人去,讓她入土。”
他頓了下,道,“街上找個畫師,把她的臉畫下來。”
慶俞衝他抱拳,匆匆帶了兩個侍衛追走。
掃墨在外問他,“小公爺,還去永康伯府嗎?”
顧明淵麵色陰涼,“你跑一趟,把這禮還回永康伯府。”
馬車調頭往回走,直快入梔子花巷,馬車驟停,車夫在外道,“小公爺,有人攔車。”
顧明淵挑開車簾,隻見從前跟在沈清煙身後的那個小書童撲通跪到地上,不停的給他磕頭,喉嚨裡是哭腔。
“少爺自小是小的服侍,她離不得小的,求小公爺發發善心,讓小的見少爺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