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很低,有些微討好,宮女聽著受用,便道,“那你們就往前找一找,若遇到可疑的人,記得報給王公公。”
兩人連道著是,那宮女又提燈沿小道往他們走過的地方去。
沈清煙心裡忐忑的很,先轉過身要走,卻見沈潯望著那宮女沒有動,沈清煙急道,“不走嗎?”
沈潯收回眼,道了聲走。
他們走出小道後,那進了梅林的宮女探頭出來,驀地小跑去找離得遠的錦衣衛。
沈潯帶著沈清煙沒有立刻跑去內廷通往外廷的門,他把她帶到一處偏僻的角落,趁著這裡沒有人,催促她,“你快把宮女衣服脫掉。”
沈清煙照著他說的,急忙脫掉外穿的宮女衣服,再把藏在袖裡的帽子拿出來,沈潯幫她戴上帽子,她自己將臉上的胭脂紅擦掉,她就成了一個小太監。
沈潯遠眺著遠處,火把在朝這邊移動,他取出荀家的牙牌,遞給她,然後將宮女的衣服卷好藏進草叢裡,再搬來石頭壓在上麵,一時半會兒不易被發現。
他做完這些,再往遠處掃過,火把又離近了,沈清煙也想墊腳看,被他一伸手拉住,他匆匆拽著人順這麵牆走到西邊,那裡有道角門,他對沈清煙道,“你敲門,給守門的太監看牙牌,出了這道門有人接你。”
他停頓了,又道,“彆怕。”
沈清煙這時候勉強能猜的出來接她的是荀琮,這牙牌是荀家的,那看來是他跟荀琮兩個一起來救她的,荀琮那麼混賬,沒想到也能救她,她在心底偷偷想著,等出宮了,她也不計較荀琮了,誰叫他們救了她。
她拿著牙牌到門前,又回頭問他,“你不跟我走嗎?”
沈潯看著她,“我等會兒走。”
沈清煙不放心了,牙牌在她手裡,他進來的容易。出去就沒那麼容易了,她一著急,便忘了她牢記的分寸,急道,“五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又叫他五哥哥。
沈清煙自袖裡又摸出一塊牙牌,牙牌上寫著傅字,是傅家的,那他想出去不難的。
沈潯慢慢揚起笑,眼角眉梢儘是從前的少年銳氣,“我帶著你才麻煩,你趕緊走,等我引開了那些錦衣衛,我輕鬆就能出宮。”
沈清煙被他這話給說服,慌忙要去敲門。
身後沈潯貪念的望著她,終是問了她一句,“你會跟孩子說,有我這個小舅舅嗎?”
沈清煙扭過臉,在他臉上看到了期盼,她心想,他竟然真知道她懷孕了,他承認自己是孩子的小舅舅,那他們就和解了,她急促的點點頭,“我會說的,五哥哥是它的小舅舅。”
沈潯笑的更傲氣,“我是它唯一的親舅舅。”
沈清煙也符合他,“對呢,等它出來了,還要舅舅買小玩意的。”
沈潯低低說好,便不再跟她說話。
沈清煙也怕再說下去有麻煩,慌忙敲門,那角門便打開了,沈清煙遞出牙牌,外頭的太監陪著笑,“原來是蕊婕妤宮中的小公公,快請出去吧,荀二公子已在外等候多時了。”
沈清煙忙不迭出去,那扇門自外關緊。
沈潯手裡的牙牌掉到牆角的小溝裡,順著水流流出了宮牆,注入皇城外的河流中。
火把更近了,錦衣衛們手持著繡春刀走向他,他抬頭仰望著天,星辰密布,一如有一年的春夜裡,西席讓他跟沈清煙夜讀,沈清煙趴在桌上睡覺,嘴角的口水淌了一整本書,他板板正正的坐在書桌前,被西席手拿著戒尺盯緊了,在那個夜晚裡,他學會了許多文章,眼尾的餘光卻一直留落在她身上。
他第一次萌生出了羨慕和渴望,他想和她一樣一起無拘無束,回到從前手牽著手奔跑在林木中,不必有負擔,不必有痛苦。
繡春刀上反照出來的光映在他眼底。
他要在她的心上住下,紮根生長,誰也彆想把他從她的心裡移除。
紅色絹花墜落在粘稠腥紅的血液裡。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