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蘇瓷兒歎息一聲,掀開被子從她可愛的小床床上起來。
她就是個勞碌命。
你個腳墊為什麼總要給她找事!
係統,“蘇瓷兒不會阻止楊炎龍……”
係統的話還沒說完,那邊蘇瓷兒已經打開屋門,麵無表情的對著楊炎龍道:“明天師尊就回來了,你把他打成這樣,是想讓我受到師尊責罰嗎?”
係統:……雖然確實沒有崩人設,但總是感覺哪裡不對勁。
楊炎龍:!!!
楊炎龍臉上的喜色一瞬消失,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裡,連身上華美的寶石顏色都晦暗了,“我,我隻是想替大師姐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腳墊,啊不對……
“炎龍,你先回去。”蘇瓷兒話語之中已經顯露出不耐煩。
天這麼冷,她卻居然還要去給腳墊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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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瓷兒真的很怕麻煩,畢竟她隻是一條不想動腦子的鹹魚。
天色微暗,蘇瓷兒再次出現在花襲憐的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門關著,接近於沒關,蘇瓷兒隻用一根手指就將它給推開了。
茅草屋內,稻草堆上,少年蜷縮著躺在那裡,原本跟雪一樣白的肌膚上麵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蘇瓷兒蹙了蹙眉,踩著稻草走進去。
剛才離得遠,再加上天色暗了她沒看清,如今走近一看才發現花襲憐的麵頰明顯紅腫,露出外麵的肌膚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斑駁痕跡。那顆珍珠耳鏈黏在他的麵頰上,像一顆墜下的淚。
花襲憐睡得極不安穩,不,可以說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即使是在如此高熱的情況下,他依舊是一點動靜都能被驚醒。
他掙紮著睜開眼,看到一抹青白色。
鼻息間的濕冷陰寒之氣被一股冷香衝淡,少女的味道近在咫尺。
“小師弟。”
這是在叫他。
花襲憐微微仰頭,口腔內充斥著一股鐵鏽味。
唇角有鮮血溢出,他的眸子通紅,細密眼睫之下漾出一層濕潤的水汽。
花襲憐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此刻仰頭看她時的那股可憐相,隻要是個人都無法抵擋。
包括蘇瓷兒。
蘇瓷兒看得心頭一顫,可依舊儘職儘責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她還記得她這次過來的目的。
“小師弟,能跟師尊說,這些傷都是你自己摔的嗎?”來的路上,蘇瓷兒已經想好了台詞,“炎龍他也不是故意的。”
少女柔軟的指腹帶著冰冷的溫度,輕輕摩挲過他沾著血漬的唇角。
在蘇瓷兒看來威脅性十足的眼神和動作,對於從不喜歡被彆人接觸的少年來說卻顯得那樣突兀。
少年眸色閃了閃,身體終於有了一點力氣,他偏頭避開蘇瓷兒的手,然後從喉嚨裡滾出一個音,一臉習慣的逆來順受,“嗯。”
蘇瓷兒懶散地舒展開眉心,露出一個笑模樣,手指微屈,滑過少年挺翹的鼻頭,“乖。”
有點心虛,好怕怕。
少年明顯身體一僵。
那股獨屬於少女的,從肌膚上傳遞過來的陰冷感混合著奇異的冷香順著血脈往他身體裡鑽。
因為太過震驚,所以花襲憐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鼻子在哪了。
這樣的親近,花襲憐從未擁有過,他也從不奢望。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第一份親近居然是由蘇瓷兒這個處處看他不順眼的大師姐帶給他的。
少年模樣太呆,心虛的蘇瓷兒不知為何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
這是花襲憐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笑。
明明生了一副好皮囊,偏生每日都喜歡板著一張臉,冰冷的,破碎的不可褻玩感總是圍繞著這位大師姐。分明是這樣一個看似淡漠的人,眼中卻充斥著太多渴望,跟世人一般虛偽,讓花襲憐下意識覺得厭惡。
不過現在,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那雙他最厭惡的,總是充斥著欲望的眸子如今乾淨到像是被重新洗滌過一般,讓人望一眼,就再也無法忘記它的澄澈。
這是一雙,花襲憐沒有見過的,極其乾淨的眼睛。
無欲,無望,帶著一股淨化人心的力量,讓人想沉溺進去。
蘇瓷兒警告完花襲憐,覺得自己任務完成,正準備轉身離開,不想感覺自己裙角一緊。
她低頭,少年臥在地上,顫抖的手指捏著她的一點裙裾,沾著血漬的唇角緩慢張開,喉嚨沙啞地吐出一句話,“大師姐,我好冷。”說完,少年抬頭,徹底露出那張柔軟的臉來。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
茅草屋內,冬風月下,漂亮到好似不屬於人間的少年瑟縮著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那是一個極柔,極軟,極會讓人產生好感,甚至讓人欲為他飛蛾撲火在所不辭的笑容。
小兔崽子還有兩幅麵孔!
麵對在冷酷無情黑蓮花和嬌羞可憐小白蓮之間無縫切換的花襲憐,蘇瓷兒陷入了沉默。
少女久久沒有回應。
身體的暈眩感再次襲來,花襲憐努力扯住了蘇瓷兒的裙裾。
他不想死,他要活著。
即使丟儘尊嚴,他也要活著。
其實像這樣的示好花襲憐也是第一次,他鬼使神差,在看到那個笑容後,身體比腦子更快,下意識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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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柔端藥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熬藥?她當然不會自己熬。
隨便找個小靈山的小弟子替她就行了,畢竟以她的美貌,誰不搶著幫她乾?
至於她為什麼耽擱了這麼久才回來,是因為她半路聽到餘望風被他爹打了的消息,所以桑柔柔又迫不及待的去關心(攻略)了一下餘望風,這才回來晚了。
幸好,花襲憐的高燒還沒退。
入了夜,晚上風大,桑柔柔伸手推醒花襲憐。
她替他“熬”了藥,一定要讓他知道,不然她不是白跑一趟了。
好不容易睡著的花襲憐在桑柔柔出現的時候已經半醒,隻是實在太累睜不開眼睛。
桑柔柔不放棄的連續叫他。
花襲憐被叫的惱怒,他強撐著精神睜開眼。
蘇瓷兒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著他笑得一臉春光燦爛的桑柔柔,“小師弟,我給你熬了藥。”
茅草屋無燈,四下又暗,再加上桑柔柔並非真心來關心花襲憐的,因此她並未發現少年臉上的傷。
花襲憐垂眸看向那碗早就不知道冷了多久的藥,沙啞著嗓子道:“多謝。”
“你快點喝,喝完病就好了。”
花襲憐抬手接過,擰著眉頭將藥喝了。
桑柔柔滿意地接過碗,然後往四下看了看。
這半年來,她的吃穿用度都被照顧的很好,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的桑柔柔是絕對看不上男主這小破屋子的,因此像劇情裡她為了照顧生病的花襲憐睡在稻草堆上這種事情也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我明天再來看你。”
在小靈山上,除了她不會再有彆人會照顧花襲憐,因此桑柔柔覺得自己即使不住在這裡也行。
桑柔柔替花襲憐將身上的大氅蓋好,然後轉身離開。
她一走,花襲憐立刻起身將剛才喝下去的藥吐了出來。
花襲憐性子謹慎,彆人給他的東西他都不會輕易吃。從前生活在雇主家時,他對吃食也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後來甚至還去學了一些藥理,就為了防備那些奇奇怪怪的藥。
他的五官特彆靈敏,早就聞出來這碗藥裡加了其它的東西。
其實這件事桑柔柔並不知情,她確實是真心給花襲憐端藥想要攻略他的,可惜,那位給花襲憐煎藥的小弟子聽說這藥是給花襲憐的,當時就不開心了。
趁著自家女神不注意,就往藥裡加了點小東西。
雖不傷及性命,但肯定不會讓花襲憐好過。
花襲憐吐過之後又渾身虛軟地倒在稻草堆上,他已經沒有精力去猜測桑柔柔為何這麼做,反正這個世界對他的惡意總是那麼大。
無緣無故的,仿佛故意跟他作對。
花襲憐艱難地挪動著,然後從稻草縫隙裡鑽進去,像隻貓兒似得躲起來。稻草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繈褓似得將他儘數包裹,如此,花襲憐才感覺到一絲安全感。
方才睡過一覺,他身體的疲憊感逐漸消失。
花襲憐想起剛才,冰雪一般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扯開被他捏著的裙角,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風雪中,她渾身上下乾淨極了,除了那抹被他捏過的,烏黑的裙裾。
黑暗中,連空氣似乎都被凍得凝固了。
少年的瞳色比暗色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