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似是木折,似是裂瓷。
圍屏後隱隱傳來的聲響,驚得陸調羽忘記停手。
酒滿四溢,樊雲生扶正酒壺,瞥向圍屏:“如今的我,沒有權力教育指摘她的所作所為。”
“那太子呢?”
“太子亦無權乾涉。”
“不不不——”經奉行暗中提醒,陸調羽意識到自己離題太遠,急忙將話題拉扯回來:“我是想問樊大哥,太子出家期間的事情。”
樊雲生了然,盯著圍屏沉吟不語,陸調羽見狀連番催促。再飲盞酒,樊雲生方做決定,將往事鋪陳開來。
羅氏母子雖是奉詔在香安寺剃度出家,但香安寺內僅容比丘修行。寺廟戒律森嚴,羅氏隻能住在院外窩棚,逢初一、十五才有機會獲準入院。
趙結癔症失語,目光呆滯、行動遲緩,出家後獨住寮房,衣食起居無人照看,又為罪身,飽受欺淩。羅氏舐犢情深,見不得幼子苦楚,常犯戒律闖院,屢屢受罰。
荊杖抽身血淋淋,窩棚破舊漏風雨。日積月累,羅氏終是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曾經顯耀煊赫過的人,卻死得難堪、葬得潦草,被張草席卷著埋在荒郊野嶺。
“那時她眼看已是油儘燈枯,為了孩子苦苦支撐。京中本就隻有老師願意暗中照拂她們母子一二,可她竟強撐著熬到老師離京,否則豈會連副薄棺都沒。”樊雲生低聲歎息。
“那可是曾經的太孫和太子妃,廟裡的人怎麼敢這麼磋磨他們?那些禿驢竟還敢說慈悲為懷?”陸調羽難以置信,“我看太子現在話也不多,是病還沒好利索?”
“太子有串不離身的念珠,便是羅氏所留。”樊雲生自斟自飲一杯,話語間多有悲戚:“羅氏哀子癡愚,礙於寺院戒律不能朝夕陪伴,隻能求串佛珠,希望這串珠子可以為太子消災解難、消業除祟。有時母子相見,羅氏會揣著渺茫希望問問太子一串珠子有幾顆,但無一例外,最後都是失望離開。”
陸調羽鼻頭微酸,不由抹抹眼角。
“羅氏去世那日,住持大發慈悲準她們母子團聚。”樊雲生望著圍屏,語調逐漸平靜:“聽說他一直站在床前撥念珠,從一數到十八,數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數完都會說‘一串珠子有十八顆’,一直數到羅氏下葬。隻可惜,羅娘娘已經聽不到了。”
羅娘娘。
樊雲生抬了抬頭,憶起幼年宮中事。他被帶進宮時年歲與趙結相當,羅書玥待他就如母親般溫柔慈愛。無論真情假意,對幼失怙恃的他而言都彌足珍貴。
時至今日,想必連陸調羽都知道不該稱呼羅氏為“娘娘”,可他卻是情不自禁。
“分明是權力與權力的傾軋角逐,卻在成王敗寇的角落將對婦孺碾壓得不成人形。”樊雲生垂首,神色難辨。
陸調羽嘀咕:“聖上怎麼這麼殘忍……”
“這是開隆年間的事,與聖上無關。聖上她——”樊雲生頓了片刻,“聖上少時偶有胡作非為,但更知以德報德,後經世事艱辛,悟得善惡是非,乃成賢明聖主。當年聖上還是公主,首次離京途中的危機四伏、九死一生,就是廢太子律的手筆。綝兒生母正是在那時流落民間,後被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