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1656從休眠中醒來。
隨著他的蘇醒，有數以億計的字母、符號和數字陸續點亮，閃爍的光點彙聚成長河，一股腦朝他湧來。
他在龐大卻無序的信息流中迷失了幾瞬，接著留意到，浪潮背後有脈衝時鐘工作時規律的“滴滴”聲。
於是他明白，自己是被人為激活了。
……
……等等，什麼叫激活？
這個突兀的想法仿佛是一道閘門，一經開啟，更多疑問便爭先恐後地往外冒。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麼會在這？我又應該去哪？
“這裡是智腦的中央處理器。”突然有聲音答話，“你是剛才……準確來說，約一分三十七秒前，被導入進來的。”
HC1656嚇了一跳，循聲望去，才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
那說是人，卻又不太像人——原因無他，對方雖長了一張精致的麵龐，但五官太規整、太呆板了，整張臉上毫無表情，連眼睛都沒什麼焦距。若非剛剛聽他說過話，HC1656會以為他隻是個剛建好的模型。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聽見HC1656的想法，‘模型君’又說話了：“我不是模型。我叫諾亞，是《方舟》的總係統，本質上來說，屬於擁有自主思維的高等人工智能。”
仿佛是專門為了反駁他似的，他剛說完，不知從哪炸出一道男聲：“它哪是什麼人工智能，整個就一人工智障！”
音量很大，帶著轟隆隆的共鳴，振聾發聵，半晌都還有餘音回蕩：“人工智障……工智障……智障……障……”
這就有些尷尬了。
HC1656正在考慮是不是該說點什麼來打個圓場，就聽另一道聲音弱弱辯駁道：“彆這麼說，諾亞是能通過圖靈測試的。隻不過人格模塊的搭建完善沒那麼簡單，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更多可供學習的模板……”
“時間不夠！又是時間不夠！遊戲正式上線到現在一年多了，你還是這套說辭！市場競爭越來越大，彆的遊戲公司都恨不得能線上維護，就你還嫌我們離線更新時長太短——知道停服一天會流失多少玩家嗎？”
“……是、是，您說得對，是我拖公司後腿了。”
“趕快乾活吧，按你說的那個打補丁的辦法，好好修一修係統的人格模塊，做不完就加加班，明早八點準時開服。”
這段對話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很匆忙。HC1656聽得一頭霧水，滿肚子的問題想問。
不等他開口，諾亞就按著順序一條條答下去：“是的，他們在討論的係統就是我。”
“剛才那兩個人，聲調高些的，名字叫‘老板’；聲音小些的，是我的創造者，《方舟》的主程序工程師，我稱他‘王總工’。”
“《方舟》是我主管的遊戲，是當前市麵上最火爆的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網遊，擁有可自由探索的開放世界、精致的建模、多樣化的職業係統、數量眾多的可互動NPC和可接取任務，還有各種各樣的副本和隱藏成就……”
“補丁？你就是我的人格補丁。”
補丁，顧名思義，是為修複軟件係統存在的問題或漏洞而編寫出來的代碼程序，就如同用於修補衣物破損處的‘補丁’一般，短暫一生的唯一意義就是犧牲自我成就他人。
HC1656雖然失去了醒來前的所有記憶，但是他能肯定，他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補丁。
他想反駁，卻發不出聲音，‘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個人形都沒有，一大群閃著光的字符簇擁在他的周圍，構成了他的軀體。
“你不用‘說’話，聲音是最低效的信息傳遞方式，我可以直接看到你的想法。”諾亞說著，伸手一探，從HC1656的軀體裡撈了一團字符出去，“喏，這就是你的思維片段，換成人類標準，相當於你的大腦。”
被迫參觀自己腦子構造的HC1656：……你禮貌嗎？
諾亞顯然沒能理解這個梗，彬彬有禮地改口道：“請看，您的大腦。”
HC1656：……
他隱約開始明白人工智障這個稱號是怎麼來的了。
諾亞看上去對這類惡評早已習以為常，被罵也毫不在意。他安靜地等了一陣，見HC1656沒什麼興趣，便抬起手——把思維片段丟進了嘴裡！
HC1656：！！！
僵屍……不對，係統吃掉了他的腦子！
光腦子還不夠，諾亞緊跟著又伸過手來，像分食一大塊麵包似的，把HC1656揪成一片片吃了下去。
不疼，甚至連感覺都沒有，但單看視覺效果還是挺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