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猜想他必是前麵事忙得很,一時也不敢留他,道了聲好,便命秋黛替她送了裴少嵇出去。
剛才還說得火熱,一下子,屋子裡再次空蕩了下來。孟采薇悻悻地變回了一開始半躺著的姿勢,作為一個沒了丈夫的古代女人,恐怕,未來很長一段的日子,都是要麵對這樣的安靜吧?
孟采薇抿了抿唇,眼睛卻不受控製望向了適才裴少嵇坐過的地方。
那碗棗茶幾乎還是滿著的,他大概隻喝了一小口。
“冬妝,把碗都撤了吧。”她淡淡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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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第四十八天,按照當朝的喪葬習俗,該是“伴宿日”,侯府上下所有成員,都要到靈堂“坐夜”,以示不願與惠安侯“分彆”,表達戀戀不舍之情。這一日,從晚上開始念夜經,第二日一早,則移棺入葬。
因為要熬一整夜,孟采薇頭一個考慮的就是如何填飽肚子。進了靈堂,那就沒法兒再叫吃的了,頂多餓得慌了,借口方便出來吃些點心。
可小玩意不頂飽,關鍵這一頓還是在晚膳上頭。
孟采薇也不管麵子好看與否,午覺醒過來,第一件事兒就是特地把她的“公關部經理”夏眉喚過來,認真地吩咐道:“你現在去膳房傳個話兒,叫他們晚上烙個香菇油菜的餡兒餅,餡兒拌得鹹一點,再蒸幾個紅薯,熬上小米粥,晚膳時送上來。”
紅薯抗餓又有營養,鹹一點的餡兒餅則開胃下飯,能讓她多吃點東西下去,最後養胃的小米粥下肚,填滿胃裡每一分的空隙,暖乎乎,就可以去冷颼颼的靈堂裡坐夜了。
夏眉一臉錯亂,她自打跟著孟采薇陪嫁到侯府來,一直是幫著做這些上傳下達的活計,這可是她頭一次聽到孟采薇這麼古怪的吩咐。夏眉茫茫然,不明所以地問道:“是夫人晚膳要用麼?這餡餅、紅薯……委實也太鄙陋了些……”
“正是鄙陋才要這麼吃。”孟采薇一本正經,卻沒有直接挑明自己的用意,“今日是陪侯爺最後一宿了,大吃大喝怎麼像話?你隻管按我說的去辦,膳房那邊有什麼不明白的,隻管叫她們來淇雲館回話。”
蒸個紅薯,烙個餡餅,當然不會有什麼不明白了。但是,從夏眉的角度看來,她的主子又作了一次死,“哦,險些忘了告訴你們。”孟采薇慢悠悠地往桌邊踱,“大公子那邊,你也讓人換上一樣的晚膳吧。”
夏眉再善於交際,想起裴少嵇常年冷若冰霜的臉,都覺得有些卻步,“這個……還是免了吧,畢竟大公子不是您親生的,夫人這麼乾預,大公子會不會不高興啊?”
孟采薇怔了下,夏眉說得確實有道理……裴少嵇都二十三了,應該不太願意被人管了吧?
“唔,那你先讓人去問問大公子傳的膳是什麼,要是太清湯寡水了,就叫人換上。大公子若問起,便說是我吩咐的,叫他吃點粗糧,給侯爺儘孝。”
於是,裴少嵇坐到飯桌前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青菜豆腐湯變成了小米粥,芥菜黃豆倒是還在,邊上擺著的卻是兩個紅薯,目光一挪,原本該擺著正菜的地方,是兩摞十個餡餅。
“這是膳房送來的?”他臉上的表情淡得讓身邊的長隨子衝看不出喜怒。
“回公子,是膳房送來的,說是夫人給您準備的,還說……說是時候讓您給侯爺儘孝了。“
子衝一邊說,一邊忍不住腹誹,這位新夫人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些,他家公子吃什麼用什麼,哪輪的著她來插手?真以為他家公子管她叫一聲母親,她就真能擺長輩的譜了嗎?
他家公子怎麼儘孝,她說的算嗎?他家公子這麼金貴,怎麼能吃這些糙食?
然後……
子衝就看到“他家公子”麵不改色地起身淨了手,轉回來,也不用筷子,直接拿起一塊紅薯,信自掰了開來,“你親自去一趟淇雲館,替我謝過母親。”
“啊?”子衝愣住了。
裴少嵇掃了他一眼,目光中藏了三分警告,“態度尊重點。”
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一樣,子衝臉上一紅,訥訥地稱是告退。
裴少嵇盯著紅薯怔了須臾,才低頭咬了下去。
他在疆埸整整五年,豈能不知紅薯的作用?
淇雲館裡,孟采薇夾著黃豆吃得津津有味——險些忘了,黃豆還補鈣呢!
早點窺探裴少嵇每天吃什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