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侯夫人 小宴 8349 字 4個月前

一勞永逸><

孟采薇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景下撞見裴少嵇,而顧以菡又何嘗料到會被母親撞見?

她正要說話的工夫兒,裴少嵇輕輕抬手,示意她看不遠處的回廊。顧以菡微微偏首,霎然就變了臉色--母親不該在前麵應酬客人麼?怎麼倒和孟采薇來了此地?

裴少嵇遠遠地瞧著孟采薇,她遇見自己,顯然也是有點意外的,小臉有點迷茫,但還是轉過身,認真去與顧夫人周旋來。裴少嵇對她放心,並不多看,隻是淡睨了一眼顧以菡,歎了口氣,“小菡,今非昔比,你身份不同往日,不論是我還是嬸母,對你的看顧都是希望你能坐穩你的大皇子妃,成長為一個好姑娘,而不是再如同幼年一般,一味使小性兒,隻為著自己喜好而活了。你何等聰慧,怎麼可能分不清什麼是私欲,什麼是公心?”

顧以菡委屈的不得了,眼見母親和孟采薇越走越近,她本想趁嫁人前,把心裡話索性告訴裴少嵇,就算不得玉成,也總要叫他知道自己的一份心……可曾想到,裴少嵇非但不領情,反而將她教訓了一通!

道理,不是不懂。

隻是心有不甘。

“少嵇哥哥,我知道你為我好,你說的話我也都明白,可是……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動心嗎?難道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裴少嵇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菡,如果我說我有喜歡的人,那人卻不是你,你豈不是更要憤懣?如果我說我對你動心來,此情此景,不又正是拉你入泥淖,害你萬劫不複嗎?”

顧以菡拚命搖頭,“少嵇哥哥,我不要你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你不叫我安心,我怎麼能嫁給大殿下呢?”

他沒有正麵回答她的話,臉上也秉持著不急不躁的從容,“好吧,那我便告訴你,除了母親,這世上我再也沒有放在心裡的人了……我大概不會喜歡什麼旁人了。”

裴少嵇一語雙關,卻不言明這個母親是哪一個母親,偏偏,他神情嚴肅,語氣鄭重,母親那兩個字生生念得深情款款,又負載著說不出的尊崇意味。顧以菡全當他說的是自己生母。

是了,孟采薇與她不過一般年歲,又是那等孟浪之人!虧她也敢肖想少嵇哥哥,真是可笑!

顧以菡略有幾分熨帖,裴少嵇的身世經曆,她再清楚不過,冷血寡性的人,恐怕將自己視作妹妹一般對待,已經是一種殊遇了。得到安撫,顧以菡低著頭,柔聲道:“少嵇哥哥,我明白了,以後你要多保重,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直言。”

裴少嵇頷首,“你安心嫁給皇長子罷,我與他謀麵數次,知道他堪為你的良人。”

顧以菡乖巧答應,兩人未再多言。

轉瞬,顧夫人與孟采薇相攜而至。

因有顧以菡在場,孟采薇難得的克製,眼神都沒有往裴少嵇的臉上瞄。

“見過母親,見過伯母。”

幾乎一模一樣的話,也從裴少嵇口中出來,“見過母親,見過嬸母。”

一樣的口吻,一樣的輩分,饒是知道裴少嵇對顧以菡無意,有點醋意的目光還是從裴少嵇的臉上遲緩滑過。裴少嵇眼眸微微抬起了一點,堪堪碰上孟采薇這一瞥。

小心眼被人家撞個正著,孟采薇臉上發熱。

裴少嵇透出極微妙的一點笑意,那笑意很快便融沒在深邃的眼底,無影無蹤。

還是那樣恭謹持禮,甚至還帶點恰到好處的疏離感。

顧夫人沒有瞧出裴少嵇與孟采薇之間的貓膩,卻是將女兒與他之間的曖昧瞧了個明白。這般行禮稱呼,倒當真跟一對小夫妻似的。若非裴少嵇當年任性離京,若非又有了皇長子這樣的選擇……終究是個不錯的郎君。顧夫人也算是看著裴少嵇長大,這一點包容之心,慢慢就升騰出來。但是,回過頭來看自己的女兒,嬌嬌盈盈的餘光不住地往裴少嵇身上轉,這樣不識好歹不知輕重!入了宮,那就是全家人的禍害了!

“菡娘,你在此處做什麼!”顧夫人聲辭嚴厲,唬得顧以菡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乖乖低頭。

孟采薇不樂意沾跟顧以菡有關的事情,這會子哪怕旁觀她受罰挨罵都懶得,開口勸了句,“姐姐的壽辰,可不興動氣,我還有事要與姐姐說呢,且叫菡娘自己玩罷。”

裴少嵇怎會不知孟采薇要做什麼,跟著幫腔,“嬸母彆誤會,是我湊巧碰上小菡,在此處敘舊一二……嬸母叫她回吧,我也要和您商量一二事。”

明明是偏幫的姿態,理由卻並非為了回護顧以菡。

裴少嵇把這尺度拿捏得剛好,任誰都挑不出錯,又任誰都得給他這個麵子。

顧夫人要聽他的事,顧以菡要領他的情。兩廂各退一步,顧夫人一手挽著孟采薇,一麵招呼裴少嵇來攙她,“那走吧,我們到前麵亭子裡說。”

單把顧以菡留在原地,雖然是寬恕,也駁了麵子。

孟采薇隻歎這深宅大院人人都有手段,個個都精明,她與裴少嵇的事,究竟能瞞多久,又能走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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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先與嬸母說吧。”

四角亭內,裴少嵇遞給了孟采薇一個暗示的眼神,孟采薇得到授意,娓娓道:“顧夫人,事情是這樣的……您惦記我終身,我感激不儘,令弟也是樣樣上品的人,我決非挑不上眼。隻是,我不打算再改嫁了。”

顧夫人不滿地簇起眉峰,她是真的為弟弟相中了孟采薇,“你這是說什麼話,你才十七!跟菡娘一樣的年歲!豈能就這樣荒蕪了!”

孟采薇也不管她的急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隻是麵上坦然,“您的好心,皇後娘娘的好心,我都明白。實在是……初嫁到侯府那樣心驚膽寒的日子,我過怕了。妾侍我應付不來,夫主我侍候不來,上麵有人壓著,底下又有人虎視眈眈瞧著,不怕叫少嵇聽見,我真是厭膩極了這裴家,自己死了都好,也布願再熬一日一夜了。”

她說到一半就低下頭去,仿佛在回憶什麼噩夢一樣。

顧夫人是聰慧人,聽孟采薇三言兩語,便能窺透昔日風雨。但她雖明白,卻不置可否,“采薇啊,哪個女人不得過這樣的關?莫說是你,在定國公府上,我也是上有夫主下有如雲妾婢,這日子難道還過不好了嗎?”

孟采薇腆著臉笑,裴少嵇當初指使她打苦情牌,果不其然,不夠奏效。看顧夫人的性子便知道,她咬著牙逼自己的女兒舍棄喜歡的人,去嫁皇室,這就是一個沒有婦人之仁的女人。若是魯昌侯夫人,這招恐怕管用,她雖然勇烈直率,但是外剛內柔,真性情,也真俠義。一個人一旦有了俠骨,那也就有了柔腸。看不得世間悲苦不如意,也自然而然會同情彆人。但顧夫人不同,她是外柔內剛,隻會怪你不爭。

發覺自己拿對了七寸,孟采薇的自信漸漸上來了。與裴少嵇不同,她的法子,那是與顧夫人論率性。

“姐姐既高看我三分,眼下,我便與姐姐說句實在話吧……那樣的日子,熬過來了,便不是不能再來一次,一樣的藥,頭一回喝苦,喝一輩子就不覺得了。可,這藥我明明不喝也能治好病,又何必再去曲線救國?”

用了個新鮮詞彙,顧夫人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曲線救國?”

孟采薇點頭,“是啊,曲線救國,我改嫁謀什麼?地位?聲名?還是自在?這些東西,做惠安侯府的太夫人便足以成全我了,再嫁人,不過是謀一模一樣的東西罷了,還要重新承擔風險。”

她用詞用得很奇怪,但顧夫人卻又堪堪領會了……這妮子說得不無道理,這是侯府啊,在京城當然不能說是首屈一指,但也已是王朝的上層了。

“那子嗣呢?”顧夫人餘光瞥了眼站在不遠處,抱臂而立的裴少嵇身上。他聽得見她們的對話,卻不插嘴,仿佛根本不關心這兩人在說什麼。

就是這樣疏朗的性情,也是因為他運籌帷幄,眼下無懼。

“采薇啊,女人終究要有自己的孩子啊,珍娘到底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