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容對上魏修洵意味深長的目光,一時有些出神。
“殿下先在一旁的屋中休息片刻,我眼下有些事,一會便來。”魏修洵眉眼輕揚,轉身離去。
翠桃方才聽得一頭霧水,此事將金絲手爐遞到尚容手中,微微皺眉忍不住道:“殿下,侯爺今日說話怎的沒頭沒尾的?後麵幾句奴婢聽了半天愣是一句都沒聽懂。”
尚容見翠桃一臉囧樣忍不住發笑,揉了揉她紅撲撲的小臉,望著魏修洵離去的方向勾了勾唇:“他今日,怕是彆有用心,意不在魚。”
尚容見戲魚池旁亭中的小桌上放了幾袋魚食,便伸手拿了一些輕撒在水麵上。
特質的魚食浮在水麵上並不下沉,很快幾尾色澤鮮亮的魚兒便爭相搶食,水麵頓時泛起圈圈漣漪,久久不散。
外頭風大,尚容便在一旁的屋中安坐休息,不成想一直到將近黃昏依舊不見魏修洵人影。尚容對此處並不熟悉,便也不外出隨意走動,便拿了一塊蘇記的薄荷夾糕解饞。
就在此時,有人推門而入。尚容抬眸,見不是彆人,正是魏修洵。
隻見魏修洵推著一輛圓木小車,外袍的長袖利落挽起,露出緊實的小臂,棱角分明的下顎和素色的袖口染上了些許灰塵,顯得有些狼狽,與素日裡風流貴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你這是……”
尚容的目光落在那輛圓木小車上,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有百花釀鴨脯,蜜汁茄鯗,荷包裡脊,錦繡蝦球,如意素卷,翠玉豆腐,還有一大碗冒著熱氣的素麵。
菜肴的模樣色澤雖比不上宮中禦膳房,卻看得出是花足心思的。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菜都是尚容平日裡愛吃的。
魏修洵小心地將菜肴端上桌麵,聲線相比往日的低沉清潤不少,似徐徐春風落入尚容耳中。
“今日是殿下生辰,我既然請殿下來此作客,自然也要儘儘地主之誼。”
魏修洵勾唇淺笑,眼眸深處映著麵前少女的模樣:“這些菜都是韶淳說殿下平日愛吃的,我便私下問了禦廚,若有不到位之處還請殿下多多包涵。”
自從母後崩世後,尚容孤身一人,除了祖母和翠桃之外,再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今日若非祖母提起,就連她自己都要忘記了這個日子。
也正因如此,她望著眼前魏修洵為她精心製作的一桌菜肴,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重活一世,她的心變冷了,變硬了,早已裝不上這世上的許多東西,也不屑求彆人的記掛,隻想孤身闖出一條血路。
可他卻不請自來,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與她同生死共患難,甚至給她一處可以不設防地流露自己心緒的地方。
尚容緩緩抬眸,羽睫微動:“你……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魏修洵雙手抱拳,故作沉思,看似隨口一答:“半個月前……或許更久,我也記不清了。”
魏修洵見尚容默不作聲故作,自嘲一笑:“畢竟都是禦廚做的菜,殿下也得給我一些準備時間吧。”
聲聲入耳,尚容心中卻莫名湧起一陣暖流,心緒難平。
“先用晚膳吧,冬日天氣冷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魏修洵輕笑。
尚容思緒回籠,微微頷首,隨即夾了一塊百花釀鴨脯含入口中,鴨脯經過煙熏香氣撲鼻,頗有一番風味,輔以一層薄薄的百花醬,更添幾分酸甜,升華了肉香,使得鴨脯醇厚卻不油膩。
魏修洵微微勾唇,眼神裡滿是期待:“如何?”
“著實不錯。”
“那便好,今日是殿下的生辰,麵也是要吃的。”魏修洵盛了一小碗素麵遞到尚容手中,卻似想起了什麼微微蹙眉,快步而去,“殿下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
沒過多久,尚容便見魏修洵端著一盤成條切好的色澤金黃的蛋皮向自己走來。尚容的目光落在那碗蛋皮上,心頭一酸,眼眶微微泛紅。
她猶記得母後在世時,每逢生辰總會為她煮上一碗素麵,又因她覺得素麵寡淡無味,母後便會為她配上她喜歡的蛋皮,如此滋味便正好。
她不曾想到,他竟會在意這些,想必定然是問了宮中侍奉的老人。
尚容夾了幾條切好的蛋皮鋪在素麵上,輕輕攪拌,隨即將一筷素麵拌著蛋皮一道放入口中。
她強忍著低下頭,視線逐漸有些模糊,原本正好的熟悉滋味今日落入她的口中卻有些鹹中帶澀。
魏修洵遞來一塊素帕,尚容接過拭乾眼角的淚痕,聲音夾雜著些許哽咽:“謝謝……你有心了……”
“殿下不必謝我,隻要殿下喜歡,以後每年生辰我都為殿下做這碗麵,可好?”
魏修洵俯身,桃花眼深處寒意褪去,隻留下幾分炙熱的繾綣,卻再也隱藏不住。
翠桃察言觀色,頓時心中明了,轉身退下,屋中便隻剩下尚容與魏修洵二人。
尚容呼吸微滯,緩緩抬眸對上魏修洵的目光,心中頓時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柔軟。
每年生辰……縱然是世間再可靠的盟友也難以做到。他的言下之意已然不言而喻。
“我知殿下從前處境艱難,再多的委屈也隻能咬碎咽下,但今後我不想殿下再孤身一人。”
魏修洵直視尚容眼睛,字字句句恍若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