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平生》全本免費閱讀
她是在夜裡離開的。陳西原不太擅長問彆人為什麼,他是個看重結果的人,大勢已定,就不必垂死掙紮。
然而這樣,總會有薄情之嫌。
不過幸好,離開的白楊好歹與他相伴三年,懂得一些他的為人,萬般情緒虯結在一起,傷心反而是最少的。
最多的是什麼?大約是不甘心。也是知道那天才得以看清,原來她才是那一隻籠中之鳥。她不是沒有懷抱過僥幸心理的,想著這麼陪著他,以後他身邊反正也不會再有彆人,可能一不小心,真就到了地老天荒。
然而夢不會永遠做著的,人總要醒。
白楊混跡在曾經打工的酒吧,那裡已經換了一個駐唱歌手,染著一頭張揚的紅發,嘴裡唱著她聽不懂的搖滾歌詞。
她一直半闔著眼,半睡時,腦海裡鋪陳開她在這裡唱歌的場景,門外風雨淒厲,哀嚎遍野。窗外惶惶如晝時,白楊睜開眼,從一場虛無的風景裡抽身告彆。
已經五點。
黎明晨光刺破她紅塵一夢。
駐唱歌手也已經偃旗息鼓,在一邊喝著東西和調酒師聊著什麼,找不到半點去日痕跡。她也漸漸在安靜的昔日酒吧裡熄滅由此燃起的夏日欲動,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得不到。
人各有命,她的命不在那兒,在另一條路上,一條和此日背道而馳的路。
她幾乎是被放逐到那條路上的,白楊在這場博弈裡,終於認輸,也認命了。
在澄州的最後時光,她真的沒什麼可見的人了,桑豆走後,她再也沒有自己的朋友。於是她去看了應晨。
九月初的澄州到處都是讓人回智的涼,守墓員大概偷懶了,弄得她墓碑上滿是塵土無人清掃。白楊也已經很久沒再夢見過應晨,好像從那一次,她記憶尤深的那次之後再沒有了。夢裡的應晨哭著問她,楊楊,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她用生命撕開的扉頁,白楊視若無睹,隻身向榮華。
白楊把帶來的酒斟滿一杯,放在她墓前,看著她永恒不變的燦爛笑容倏然落淚,她說:“晨晨,你彆記恨我,我的報應來了…我的報應來了…”
她也用眼淚作訣彆,大道上,生命作頌歌。當日縱使淚千行,凋花謝柳,轉身拂去。滿手塵灰化了空。
那天風正雲清,夏日最後一絲熱氣都消散,零八年的一半又隨風過去。她從墓園走出來,轉頭去了覺悲寺,想再給應晨求一求。
興許並非節假日,佛寺裡來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十分清寂。
白楊一身黑色裙裝,戴了一隻墨鏡,走到佛像前敬香時特意把墨鏡摘了下來。眼前的釋迦摩尼佛依舊是風雨不改的慈容寶相,眼皮半合,垂首看著跪地祈求的茫茫信徒。
萬物同悲還是慈悲嗎?她仰頭,直視向那雙慈目,一瞬間,想到了陳西原。他總有這麼一種曆亂世人耳目的本事,零和正無窮,誰又分得清?
白楊回神,手上不經意加了力道,本就無骨的香在她手裡儘數折斷,她的心恍然大亂,即便她不信什麼神佛鬼怪,但所謂“兆頭”一類的還是難免上心。
沙彌在旁邊看著,又重新拿出兩支香替她點燃,遞給她。她接過來,往前彎腰敬上,覺得有些又心安了。
出去大雄寶殿,她問過沙彌,轉身去到後院,找玄明師父,陳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