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肆·心生間隙思慮多(1 / 2)

“照膽…”青蔥碧綠的山澗,飛濺而下的瀑布, 水幕遮掩的簾洞中, 飛蓬半躺半靠於細細的溪流裡, 藍色的衣袂在水中被浸濕大半:“我會的陣法你都會, 把霍休的魂魄放出來吧…”

一道藍影亮起,散發森寒劍意的長劍仿若透明,從飛蓬體內閃動而出,化為一個七八歲大的白衣孩童:“是,主人。”

照膽以靈氣隨手畫出一個紅光閃閃的陣法, 隻剩下魂體的霍休被其丟入其中,慘嚎聲驟然響起:“啊啊啊啊!”

“有那麼疼嗎?”飛蓬托起腮幫子, 湛藍色的眼眸一亮一亮。

照膽皺了皺眉, 抬手讓陣法停下:“人族的魂魄太弱了,這點痛楚,還不如主人你當初修煉一些靈魂秘法的萬一呢。”

霍休大口喘息著,瞧著飛蓬的眼神儘是恐懼:“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話聽起來似乎在罵人,但飛蓬明白其言之意, 不由啞然失笑:“人?我的確不是人族…”

比起死亡,人往往更害怕未知,霍休打了個寒顫, 飛蓬卻似乎失去了興趣。

他半闔眼眸,低低一笑:“不過,我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麼呢?非神非魔非人非鬼, 又未能回返昔年單純的風雲之子身份,也是可笑。”

“主人…”照膽抿了抿唇:“您隻差一步之遙而已,隻要過了天罰就…”

說到這裡,他亦語塞。在輪回中有所感悟,全盛時期戰力提高不少,在如斯情況下,飛蓬都撐不過天罰,不得不用秘法強行轉世以避開天道鎖定。甚至,這一世連一點神力都不敢外泄,才能避免被天罰找到,想渡劫何其困難。

隨手劃拉了一下水流,激起些許白浪,飛蓬身體一歪,整個後背都浸在水裡:“何必自欺欺人呢?照膽,這種秘法隻能用一次,此生身死時,便是天罰再次上門之日……”

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要於人族短短一生中看透一切晉升天道境界,才有可能渡過天罰,但時間最多隻有百年。這一步要是好邁出,我、魔尊、燭龍、冥主豈會一卡幾十萬年?”

完全沒聽懂的霍休一臉懵然,繼而在加固的陣法中慘叫連連。

聲音傳不出水簾洞,早把他視作無物的飛蓬並不在乎。他靜靜的躺了很久,忽然道:“照膽,我記得你幾年前借心神聯係找到我時說,神魔兩界已開戰?”

“是,主人…”照膽微微蹙眉:“魔尊重樓練兵多年,又兼地皇神農在背後支持,哪怕昔日獸族高層隻剩下他和神女瑤姬,以魔界強者為尊的規則,魔軍戰鬥力總體上亦高於神界…”

語氣一頓,他低語道:“再說了,主人你墜入輪回,神族損失共三層精銳戰力。天魔族此番哪怕不幫魔界,神界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更何況,論兵法,隻有你才是魔尊的對手…”

飛蓬輕輕一歎:“照膽,你想過一點沒有?母蠱那一次生出靈智暴動,是被我用神力在體內強行壓製,方令其真正徹底臣服。”

睜開的藍眸是一片如水的沉靜,照膽一怔,還沒答話,就見飛蓬淺淺一笑:“可哪怕無有外泄神力,那枚‘鑰匙’亦被引動了,魔尊當能確認我之下落。”

“不,主人…重…魔尊,沒那麼…當年您當著他和帝女九天、長老團的麵選擇自毀神格神骨墜入輪回,已擺明脫離神族…”照膽的音調帶著幾分猶疑:“神魔之事,按理與您再無關係!”

飛蓬低低笑了出來:“是嗎?可你彆忘了,最初帶領神族參戰的是我,和共工配合俘虜他的是我,統帥人神聯軍給獸族造成巨大損失的是我。”

“退位都還忍不住關注戰場,甚至提議逐鹿之戰、劍指獸王的也是我。”他的聲線充盈淡淡的疲倦和冰冷:“最後,攔住獸族援軍,將冥主死死擋在逐鹿之外,讓他沒能去救蚩尤…”

飛蓬扯了扯嘴角:“以至於獸族領袖隕落,兵敗如山倒隻能如喪家之犬般逃入九幽的,還是我!”他此時笑得比哭得還難看:“殺父之仇、滅族之恨…”

“主人!戰場上各為其主,才是正常。”照膽冷著臉打斷其言:“開始挑起戰爭的是獸族對人族,你隻是不忍心人族滅族而已。背叛獸族給了蚩尤巨大打擊的,是共工,他主動找上了你。”

他的話語帶著溫和的安撫:“作為神族統帥,你又做錯了什麼?重樓沒資格怪你!他被俘之後,是你命共工去勸降,好讓他出氣。而且,被遺忘是最好的保護,是你費大力,才保住他的命。”

“更彆說,你明知道放他走,會丟掉打拚來的權勢地位,也還是那麼做了!”照膽深吸一口氣道:“逐鹿之戰,你隻是充當幕僚提了建議,執行的亦是九天和軒轅。蚩尤的死,你和九天都沒想到,軒轅才是下手的人。而這一切的□□是神族長老團貪心不足,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飛蓬木愣愣的凝望頭頂的黑石還有周圍的霧氣,良久,才倦怠的說道:“但九天是帝女,誰死都輪不到她。軒轅被女媧娘娘複活再任人族首領之位,魔尊沒突破絕不會不給三皇麵子。”

“隻有長老團和我,是他最可能下手的。或許現在不會,那戰後呢?”飛蓬搖了搖頭:“斬草除根,是魔族素來的習慣。”

照膽沉默了少頃,忽然抬眸:“主人,我不覺得重樓能舍得。”

飛蓬怔住,繼而搖頭,他喃喃自語:“我曾以為,但新仙界,便是一場預謀已久的算計…”照膽無言以對,飛蓬忽然又笑得絢爛溫潤、堅定執著:“沒關係的照膽,本來實力就不相上下…”

“現在我又有突破,魔尊若來,不妨一戰。比起死於天罰,我更樂意戰死。”他的笑容,多了一抹桀驁不馴:“重樓想要我的命,便用沉睡千萬年來換!”

把曾經的一切想了個遍,照膽張張嘴,之後的話語還是沒出口。主人,我知道你因為新仙界一戰,對魔尊升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