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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蟬鳴在庭院裡回響,翠綠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大片淡紫色的紫藤花沐浴在陽光下,綻放美妙的身姿。
自行車的鈴聲叮鈴叮鈴地響起,太宰治腳踩踏板,騎著自行車在庭院裡轉圈。
斑駁的樹影從他身上劃過,汗水浸濕他的後背,風吹起蓬亂的黑發,露出纏在額頭和右眼的白色繃帶和好看的鳶色眼眸。
忽然,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我坐在廊下,頓覺一陣牙酸,“不要突然急刹車啊!”
太宰治一腳踩在地麵,眼裡迸發出一抹光彩。
我見他這幅模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奈雪奈!”
“乾嘛?你不會又有了什麼新的自殺方法吧?”
太宰治豎起大拇指,給我點了個讚,唇角像貓一樣勾起,“我突然覺得——”
他臉上泛起一抹紅暈,有些害羞地點了下手指。
“神社的階梯不是很長嗎?如果我騎著自行車飛快的衝下台階,那樣咕咚一下滾下去也不錯呢。”
說完,他騎上自行車,飛快地朝庭院外駛去。
我睜大眼睛,立馬站起來追著他跑了出去。
“不要禍害自行車啊,你這個繃帶浪費裝置——”
“繃帶浪費裝置?這樣的外號很過分啊雪奈!”
他在前麵喊著,腳下的動作絲毫不減。
快要騎到神社階梯時,身著沙色外套的青年正徐徐走來。
“織田作,讓開讓開,我現在正在自殺的路上~”
太宰治心情甚好地朝織田作喊道,眼裡浮現興奮的情緒,“就快了,就快了,我夢寐以求的死亡——”
我在後頭朝織田作招了招手,“織田作,快阻止他!”
織田作側過身,用力抓住自行車的車把,以極快的速度把太宰治從座椅上扯下來。
我跑過去,在太宰治麵前跳起來拍了下他的腦袋,“真是的,不要把我的自行車變成你的陪葬啊!”
“疼!”
太宰治捂住腦袋,不滿地看著我,“每次都這樣,我的自殺總是被你們阻止,最後還要打我的頭,被打成笨蛋了怎麼辦?”
“這個大概不能的吧。”
織田作穩住自行車,淡淡說道。
“什麼?”
太宰治站直身體,甩了甩被織田作拽疼的胳膊。
織田作輕撫下巴,沉吟一聲,理所當然道:“你會變成笨蛋這件事。”
“是呐~”
我輕輕笑了聲,看向織田作,與他相視而笑。
織田作推著自行車往神社裡走去,我連忙跟在他身旁,與他並肩而行。
察覺到太宰治沒有跟過來,我和織田作回眸望去,發現他站在鳥居下,看著我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治君,如果不趕快過來的話,我們就要把你丟下了哦。”
我開玩笑地說道。
他下意識邁出一步,又忽然停住動作,臉上一瞬間劃過不安的神色。
我有些怔愣,隨後微微一笑,朝他走去。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我拉住他的手腕,朝織田作走去。
織田作站在原地,等我們走到他麵前時,一起朝神社內走去。
“治君,要吃蟹罐頭嗎?”
“……嗯。”
“要配黃酒喝哦。”
“嗯。”
“織田作,你要看著他,不能讓治君多吃。”
“我知道了。”
*
樹影斑駁的紫藤花樹下,太宰治正盤腿坐在地上,拿著勺子正在挖蟹罐頭吃,旁邊的小矮桌上放著有一壺黃酒,一小片淡紫色的花瓣從空中盤旋落下,掉入了酒杯中。
他看向前方站在自行車前的夏目貴誌,笑眯眯地搖了搖拿著勺子的手。
“貴誌君,加油——”
“太宰先生,請不要用這種幸災樂禍的語氣給我加油啊。”
夏目貴誌麵無表情地看過去,語氣毫無起伏地吐槽道。
啊啊,感覺跟太宰先生相處久了,就會莫名其妙地點亮吐槽的屬性。
“貴誌君,不要害怕,自行車什麼的,一下子就能學會的啦~”
我揚起笑顏,站在夏目貴誌旁邊為他打氣。
夏目貴誌忐忑地坐在自行車的座椅上,雙手握住車把,緊張得咽了口口水。
“雪奈姐,為什麼我要學自行車啊?”
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貴誌君不是說過你不會騎自行車嘛?”
我站在他身後,彎下腰扶住後座,反問回去。
“那是因為……”
我看著他的背影,聽見他的聲音低落下去,“沒有人幫我扶著後麵……”
我聽罷,低低笑了聲,“現在不是有了嘛?”
“啊。”
他回過頭看著我,突然揚起笑顏。
“嗯!”
夏目貴誌把腳放在踏板上,學著彆人的姿勢踩下去,車頭瞬間歪歪扭扭起來。
“嗚哇——”
自行車艱難前進,他為了保持身體平衡,開始左右搖晃起來。
“雪奈姐,不要鬆手啊,絕對不要鬆手——”
他不安地喊著。
“我一直抓著哦,所以放心吧。”
我在後麵小跑跟著,穩住朝一旁傾倒的自行車。
求簽處,風扇正在滴溜溜轉動腦袋,吹起赤銅色的頭發。
織田作坐在窗邊,把書放在窗台上。
愈史郎在旁邊把禦守分類放好,看向織田作帶來的書,黑色封麵上燦金色的字在明亮的光線下隱隱發光。
“《新約全書·約翰福音》嗎?你還真是什麼類型書都看啊。”
“書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東西。”
織田作把目光放在窗外的空地裡,眼裡倒映出夏目貴誌的身影,“作者用一支筆就能勾勒出各種各樣的世界,抒寫各式各樣的人生,創造出無數栩栩如生的生命……”
“又或者是通過詩歌、散文抒發自己多樣性的價值觀,我覺得很有趣。”
“是嗎……”
愈史郎沉吟一聲,把手攏進和服衣袖裡,“我聽雪奈說過,你是想當家嗎?”
“嗯。”
織田作平靜地應了聲。
愈史郎微微一笑,按住他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直覺,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實現這個理想。”
織田作愣了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現在的話,我還差太多了。”
“你想當家這件事,有跟太宰和安吾說過嗎?”
“不,我沒跟他們說過。”
愈史郎的目光在對麵紫藤花樹下的陰影處停頓一瞬,太宰治正坐在那裡吃蟹罐頭。
“試著說一下怎麼樣?朋友的話,不就是那樣嗎?互相抱怨生活的不如意,吐槽身邊遇到的壞事,傾訴心中的煩惱,以及討論各自的理想啊目標啊什麼的……”
聽罷,織田作沉默下來,驀地輕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