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mafia大樓,乾部辦公室。
夕陽的餘暉灑在紅色地毯上，桌上的酒杯反射出隱隱流光。
男人站在玻璃窗前，看向對麵遊樂場裡的摩天輪,煩躁地壓了下眉心。
寂靜的房間內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中原中也接通電話,放在耳邊。
“我說mafia的乾部大人，這三年來你調查很多次了吧,無論怎麼調查都是那個結果，就跟你給我的身份資料一模一樣。”
電話那頭抱怨聲接連不斷，夾雜著抽煙時吸氣吐氣的聲音。
“你們不是情報販子嗎？連一個人的身份都調查不清楚，算什麼專業？”
他輕嗤一聲，掏出煙盒取出一根煙咬在嘴裡，不滿地反駁道。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沉默半晌後,電話那頭的人再次開口。
“隻有三年前的春天之後,才開始有那個女人的身影出現在攝像頭裡。既然是劍士，說不定之前是暗殺者，後麵有強大的靠山，把她過往的資料徹底銷毀，洗白了也說不定。”
“不是有那麼一個人嗎？專門消除犯罪證據的異能者。”
中原中也點燃香煙，深吸一口後吐出白霧。
朦朧的視線中,摩天輪緩緩轉動。
他喉結顫動，深邃的雙眸蘊含著複雜的情愫，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響起。
“她沒有殺過人，不是暗殺者。”
“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是氣息。”
中原中也垂下眼瞼,唇邊勾起一抹淺笑,臉上的表情有些失神。
“長期浸染在黑暗世界裡的人，身上不可能有那麼純淨的氣息。”
“喂喂喂，你這是墜入愛河了嗎？”
電話那頭的情報販子嬉笑著調侃道。
聽罷，他聳聳肩，沒有回答，隻是用拇指輕輕拂過手套下隱藏的那枚銀戒。
“乾好你的事情，其他的沒必要多問。”
“嗨嗨嗨~你不妨去資料上顯示修養身體的鄉下，八原那個地方看看？”
“嘖。”
中原中也眉頭緊蹙，不耐地彈落煙灰，“我早就去過了，資料上作為保姆的那戶人家，也是產屋敷家族的藤之家，說辭沒有任何漏洞。”
“那不就行了嘛，你不是肯定她沒有殺過人嗎？或許就是產屋敷家族裡培養出來的劍士，還沒來得及編入隊伍就生病了。”
“你說的，我也知道。”
很快，一支煙在交談間抽完了。
中原中也把煙頭泯滅在煙灰缸中，將手放進口袋裡。
他當然知道，這三年來反反複複調查，都顯示這一結果。
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中原中也曾經想多次找產屋敷耀哉詢問，但他總是笑眯眯地說等待雪奈回來即可。
已經三年了，雪奈。
你真的會回來嗎？
要是會回來的話，為什麼這三年裡沒有任何你的蹤跡？
真的……沒有喪生在那場爆炸中嗎？
“產屋敷家族的護衛隊裡，有沒有以‘惡鬼滅殺’為標誌的隊伍？”
“惡鬼滅殺？沒有哦，本來產屋敷家族培養出來的人才都是孤兒，出師後輸送政府和軍隊，但是背後有沒有表麵上這麼光鮮亮麗就不知道了。”
中原中也頓了頓，想起產屋敷耀哉無論何時都淡然的神色，以及奇妙地可以安撫人心的話語，下意識說道：“不，產屋敷家不會做肮臟的勾當。”
情報販子沉吟一聲，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八原那個地方，似乎流傳著一個傳說。”
“……傳說？”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頭，有些詫異。
“聽你說到‘鬼’這個字，我才想起來。似乎在百年以前，那邊的人們不能在夜間外出，如果外出的話會被鬼吃掉……”
情報販子像是講鬼故事般，說得有聲有色。
“哈——？！”
中原中也捏緊手機，一絲怒氣攀上臉龐，“算了，合作終止，後麵的調查不用繼續了。”
他掛斷電話，看著手機上的通話記錄，深深擰起眉。
片刻，電腦屏幕亮起，響起收到郵件的提示音。
[稍微侵入了一下橫濱的天眼係統，我把覺得奇怪的地方發給你。]
中原中也走到辦公桌前，左手撐在桌邊，右手握住鼠標點了幾下屏幕。
很快，文件接受成功。
他打開視頻，開始瀏覽。
第一個視頻，是在他常去的超市裡，麵容秀麗的女子正低頭跟男孩說話。
那個男孩他認識，叫做夏目貴誌。
雪奈和夏目站在貨架前挑選商品，突然兩人同時看向對麵的貨架。
她麵色一沉，把夏目護在身後，滿臉警惕地看著貨架。
中原中也隨著視線看過去，卻什麼人都沒發現。
第二個視頻，是在橫濱美術館內，芥川龍之介正在與mimic對抗，突然空中出現一抹紅色，雪奈提著刀出現在芥川身後，蒙在眼睛上的紅紗飛揚，右手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用刀柄敲暈芥川。
中原中也屏住呼吸，正要看下去時，視頻突然滋啦兩聲，閃過一片雪花後播放結束。
他看著屏幕倒影中的自己，驀地攢緊雙拳。
能悄無聲息敲暈芥川，說明實力不俗。
雪奈……
你為什麼會成為劍士？
又為什麼眼睛要蒙上紅紗？
是身體問題嗎？
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需要休養？
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身體惡化了嗎？
中原中也垂下眼瞼，在心裡無聲問自己。
一直以來追尋的事情沒能得到結果，卻又冒出了更多的疑問。
隻要生活在這世間，即使隱藏得再好，過往的影像也不可能全部清除。
可是她的身影，就像三年前突然出現般又突然消失，沒有任何曆史資料，存在的痕跡一片空白。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異能實驗的可能性，但他也曾私下探查過，依舊沒找到蹤跡。
中原中也低頭俯在桌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裡。
他什麼都不知道，一點都不了解雪奈這個女人的過去和現在。
隻是一昧地認為還有很多時間……
中原中也抓住胸前的衣襟，鈍痛感從心臟蔓延，慢慢扼住他的喉嚨。
“這算什麼喜歡啊……”
在無言的沉默中，思緒回到兩年前的某天。
雨淅淅瀝瀝，不斷打在傘麵上。
他撐著傘，站在一處幽暗的小巷裡。
老舊的招牌閃著昏暗的燈光，飛蛾撲閃，纏繞在燈牌上不肯離去。
“吱呀——”
門被推開，走出一位身著沙色風衣的修長人影。
“真是稀客呢。”
雨水落在柔軟的黑發上，太宰治勾起唇角，燈光映照不到的雙眸裡漆黑一片。
“中也，是因為車庫被我炸了，所以來找我複仇嗎？”
中原中也瞳孔驟縮，握緊傘柄，壓低聲音吼道：“原來是你炸的嗎！”
他走上前，揪住太宰治的衣領，“信不信我現在讓你去見閻王啊混蛋太宰！”
“嗨嗨~中也還是這麼精神啊。”
太宰治無奈地抬起手，把他的手腕甩下來。
“你們一個個的，突然就叛逃了，什麼意思？”
中原中也撇過頭，看向地麵泛起漣漪的水窪。
太宰治沉默半晌，輕輕撫摸口袋裡的東西，輕笑道：“什麼啊……中也是感到寂寞了嗎？”
“才不是！”
中原中也額角跳起，臉上的戾氣被憤怒覆蓋，“你叛逃的時候我可是開了酒窖裡最好的酒慶祝，簡直開心得不得了——”
“這樣啊~”
太宰治沉吟一聲，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明快地說道：“一年不見，你留長發是要女裝嗎？”
“哈——？！”
中原中也抬腳踢向太宰治，滿臉慍怒，“果然，跟你根本就溝通不了。”
“快回答我，你們為什麼叛逃了？”
“很簡單。”
太宰治往後跳一步，腳下激起一片水花，“隻是因為織田作想跳槽，我就跟著一起了，有什麼問題嗎？”
中原中也動作一頓，抬手扶住帽子，頓時有些語塞。
“不……你這也太隨意了吧，而且叛逃就叛逃，為什麼要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還把異能開業許可證偷走了。”
太宰治眼瞼微垂，目光沉沉地看向中原中也，拳頭握緊又鬆開。
“隻是異能特務科答應幫我們洗白的條件之一罷了，而且當初他們給mafia的許可證是假的，為了不被識破，所以讓我順便偷出來。”
他笑起來，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喂喂喂，利用mafia除掉mimic，最後我們什麼好處都沒得到，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把手揣進口袋裡。
“當初想這樣做的……”
太宰治話語一頓，語氣淡然，“不，沒什麼。”
“嘖，要是被抓住了，我可不會在boss麵前為你求情。”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說道。
“不需要。”
太宰治輕笑一聲，把口袋裡的東西拋出去，“森先生是抓不到我的。”
一道細碎的光閃過，中原中也抬手接住，看清手裡的東西時愣了一下。
“棒棒糖？”
“嗯，雪奈喜歡的蜜桃味。”
太宰治波瀾不驚地吐出某個名字。
中原中也猛地抬頭，目光淩厲地看向太宰治，“mimic事件，雪奈到底發生了什麼？”
太宰治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雨滴順著鼻梁滑落。
“你不是調查出結果了嗎？”
“安吾的間諜身份暴露後，雪奈將其營救出來，然後他們一起在美術館成功抓捕紀德，本來以為事件順利解決，沒想到安吾在押送犯人的途中被襲擊，紀德被救了出來……再然後，mimic被mafia追殺，窮途末路之下發生了神社爆炸事件。”
他露出一抹淺笑，平靜地望進中原中也眼裡。
“不是——”
中原中也煩躁地皺起眉頭，握緊手中的糖果，壓低聲音道：“太宰，你知道我想問什麼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你的腦子確實沒有出錯過。”
冰冷的風拂過脖頸，刺激大腦每一條神經。
太宰治就這麼冷冷地看著中原中也，斂去唇邊的笑意。
“中也，你覺得她死了嗎？”
中原中也僵在原地，眼睛乾澀得厲害。
“我也找過，但是哪裡都找不到。”
太宰治輕聲道，低垂下如黑洞一般將人吸入其中的眸子，從口袋裡掏出小紅書。
“神隱了也說不定呢~”
他調侃般輕笑兩聲，渾身的氣息放鬆下來，擺擺手慢悠悠擦過中原中也的肩膀，離開了巷子。
思緒回歸，中原中也猛地回過神，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披上外套朝門外走去。
神隱，鬼。
或許應該再去一趟八原。
突然，辦公桌上電話響了起來。
中原中也拿起話筒，接通電話。
“中也君，現在可以麻煩你上來一趟嗎？”
他應承下來，放下話筒後，發現桌麵上的相框挪了位置。
原本是正對自己放置的，現在卻變成了傾斜放置。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氣息。
他拿起相框，拇指細細摩挲玻璃麵，神色複雜地看著裡麵的紅色楓葉。
一縷輕微的香氣鑽進鼻子。
中原中也聞了下相框，鼻息之間縈繞著熟悉的香味。
雖然已經變得很淺淡了，但是不會錯的，這是紫藤花的氣味。
這樣的味道，他隻在那間神社……和雪奈身上聞到過。
現在，他十分確定有人進來過。
不知道帶有什麼目的，身上還沾有紫藤花的氣味。
其他組織的間諜嗎？
因為以前的衝動，過於著急地探查雪奈的情報，曾經導致情報外泄，被其他組織的人知曉，派來間諜引誘他套出組織情報。
那些人靠近他時，身上散發的濃鬱紫藤花氣味讓他萬分厭惡。
當然，全部都被他的重力碾碎了，也讓知曉情報的人統統消失。
模仿雪奈的人不可原諒。
中原中也輕輕放下相框，抬眼間殺意攀上他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