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1 / 2)

沈霽就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成,她跟李雲杳都看對方不順眼,李雲杳又怎會輕易幫她的忙?

貿然來找李雲杳是個錯誤之舉,沈霽決定先回家準備好談判條件再過來。

沈霽走後,李雲杳將她啟蒙的書及筆記都翻了出來。

係統:“夫子嘴上不答應,身體倒是誠實,這麼快就開始寫教案了。”

李雲杳動作一頓,淡淡地道:“我這叫溫故而知新。”

係統沒有當真:“那也不用拿啟蒙的書本出來吧?沈繼宗八成會覺得夫子這是在侮辱她。”

“我得確認她的底子如何,若是太差了,這些書可不就派上用場了?”

*

沈霽自然不知道李雲杳早已準備答應她的合作邀請,她本打算先回家,然而剛才李雲杳提及呂念川,她才想起自己回汴梁後,還沒有去找過呂姐姐呢!

反正她都出來了,何不先去見見呂姐姐?

她是個行動派,覺得時機恰當便會付諸行動,於是沒多久,她便溜到了平康坊來。

這裡是教坊的官妓聚居之所,它是周世宗、趙老大仿照長安、洛陽的格局擴建汴梁時,仿唐時長安的平康坊所設,也有象征著官妓身價高低的南曲、中曲及北曲等“三曲”。

不過汴梁城的規格相比長安、洛陽要小許多,這平康坊的規格自然也無法跟唐時比。若說它唯一超越長安平康坊的地方,大抵是它的坊牆已經拆除,尋常百姓、商賈皆可在那一帶通行、擺攤。

當然,能出入官妓居所的隻有權貴及勳貴子弟,——這個群體裡,有官職在身的一般也不會出入這裡,因為官妓屬教坊管轄,她們平日隻在重大的慶典上跳舞、奏樂助興,並不為官員提供性|服務。

朝廷也嚴禁官員狎妓,一旦被發現,官職被擼掉都是有可能的。離得遠的地方沒有顧忌,可是在天子腳下,敢違背朝廷律令的還是少數。

不過朝廷並不禁止官妓為勳貴子弟提供服務,因此這裡成了勳貴子弟消遣、玩樂之所。

沈霽來到南曲的一座宅子前,發現門前已經停了一輛馬車。守在門口的仆役看見她,忙不迭地過來,道:“小姐有客了,這位小郎君還是請回吧!”

“你不認得我了?”沈霽問他。

那仆役聞言,又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猛然驚醒:“是沈小娘、咳咳,沈小郎君?!”

他急忙改口,顯然也是知道沈霽的事情的。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這麼快就改了口。”沈霽道。

仆役賠笑道:“小郎君來找小姐的第一天,小的便知道了小郎君的身份。”

沈霽納罕:“你既然知道我是男子,為何往常我過來時,你都喊我‘沈小娘子’?”

那仆役道:“這是小姐囑咐的,說小郎君身世特殊,為避免衝撞了您,在外要與眾人一樣喚您為小娘子。”

沈霽:“……”

好嘛,原來呂姐姐也知道她有“沈家小郎君”這一重身份,反倒是她這個當事人,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事的人!

她抬了抬下巴:“這麼晚了誰還來這兒?”

仆役心想:“你這麼晚來得,彆人自然也來得。”

但他可不敢跟沈霽說這些。

若是彆人問起,這仆役還不一定會告訴對方,可來的是沈霽,他便如實地回答了:“是薛參政之子薛小郎君。”

就算沈霽久居太康,並不關心官場上的事,可也知曉吏部侍郎、參知政事薛正安之名:

他三十六年前就中了進士,然後給李唐,——非百年前那個強大的大唐,而是唐朝覆滅後,繼朱梁之後建立的政權,——石晉、劉漢、郭周都打過工。

最後眾所周知,大宋代周而立,他自然也給大宋開國君主趙老大打起了工。

然後他因為工作能力突出,才給趙老大打工的第五個年頭,也就是964年就被趙老大升為參知政事(副相)。而在他之前,剛立國的大宋還未有副相的出現,政事全靠唯一的一位宰相趙平處理。

雖然上朝時參知政事跟樞密副使的站位是一個階梯,可薛正安前麵還有吏部侍郎的頭銜,而沈億陸的“戶部侍郎”剛好在他之下,所以薛正安就排在了前頭。

這次趙老大給沈億陸的“兒子”恩封,自然也沒有落下薛正安的兒子薛吉,他跟沈霽一樣蔭補“西頭供奉官”。

而說起這薛吉,便不得不提沈霽最了解的薛家的八卦:

聽說這薛正安是個脾氣很好的厚道人,當然不僅是在官場和處理政事上,在私生活上也是這樣。他雖然位列副相,但卻沒有納妾,——傳聞他是妻管嚴,而且他的妻子跟閻舒一樣不能生,不僅如此,她還不允許他納妾。

薛正安並沒有因此就休棄他的糟糠之妻,可子嗣的問題怎麼辦?

既然沒有親生的兒子,那就收養一個嘛!

薛正安想得很開,於是就收養了薛吉。

因夫妻倆都把薛吉當成親兒子般對待,對他那是十分溺愛,他常常背著薛正安在外頭惹是生非、不務正業,十足一個紈絝子弟的形象,以至於薛吉年紀輕輕,紈絝之名就已經傳遍了汴梁。

……

閻舒跟沈霽說到這些八卦時,還點了沈霽一下,道:“除了仗勢欺人這點,你沒犯之外,其餘的行徑跟他一模一樣呢!”

沈霽略自得,她可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孩子好不好,怎麼會乾天怒人怨的事情呢!

閻舒又說:“哦對了,他跟沈繼宗一樣,是男主吳元逸的對照組。”

沈霽:“……”

他成男主的對照組很容易理解,可為什麼要把她跟他放在一起啊?!

沈霽忽然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心酸來。

然而得知這廝竟然大半夜跑來找呂姐姐,沈霽的立場立刻改變:這廝活該被當成男主的對照組!

雙標但不覺得自己雙標的沈霽立馬從旁邊的小攤上借來一張馬紮,就這麼坐在了正門處:“那我坐在這兒等著他出來。”

仆役一看,這還了得?

沈霽的語氣分明已經有些酸醋之味,萬一久等之後,情緒失控,看見薛吉就衝上去打人怎麼辦?這種世家子弟為官妓爭風吃醋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仆役隻好進去將沈霽來了的事情告訴呂念川。

寬敞雅致的台榭上,琴音繞梁,而賓主之位上,數個華服男子正喝著美酒佳肴,或一邊飲酒一邊色眯眯地打量正在撫琴的貌美女子,或喝得酩酊大醉,正在唱和沒有韻調的詩詞。

琴聲漸落,仆役快步走上前來,附在女子耳邊低語:“小姐,沈小郎君來了,並且一直在門外等著,說不見到小姐便不肯離去。”

一直抿著唇的女子聞言,嘴邊有笑容漾開,她低聲道:“讓她等會兒,我稍後便將這幾位郎君送走。”

仆役旋即明白她這是不打算讓這些世家子中的任何一位留下過夜,——雖說身為官妓,常常身不由己。不過她們是教坊的伶人,若是不願意,一般人也不敢對她們怎麼樣。更何況比起“色相”,她們更加吸引人的是“才藝”。

仆役離去後,呂念川正想著要用怎麼樣的借口將這幾位男子請走,她眼角的餘光不經意一掃,卻發現首座的薛吉正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