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交的,隻是不交給官府,交給了這位叫催山虎的山大王。“
“啊?這樣做沒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可是呢,藍田縣的官差連縣城都不敢出,你讓我們交給誰去?”
“沒人管?”
“怎麼沒人管!官府出動衛所兵剿匪來著,可是,剿著剿著藍田衛所兵越來越少,山大王手裡的強盜越來越多,到了最後,衛所的指揮使都跑了,為了莊子上不受強盜騷擾,就隻好這樣了。
這三年來,這位山大王還算是守規矩,除過每年收稅之外,就沒來過莊子。
這些事都是福伯在安排,娘從來不過問。
福伯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從來沒有因為徇私過,這一次安排劉宗敏來家裡打鐵,說不得會跟月牙山的人有牽扯。
我兒離那個盜賊遠遠地,莫要沾染上匪氣,將來娶媳婦都娶不到好的。”
“大明朝完蛋了……”雲昭由衷的道。
雲娘擦擦嘴上的油脂道:“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所有有見識的人家都做好了改朝換代的準備,隻是期望這一次改朝換代莫要死人太多。
你外公五年前就辭掉了西安府學正一職,還在秦嶺裡麵修建了隱居的宅子,依我看啊,也就是今年這場春雨足,要不然,一大群人沒飯吃,天知道會乾出什麼事情來,你外公在西安府城裡也住不了多久了。”
“怪不得咱們家要修那麼高的石牆。”
雲娘點點兒子的眉心笑道:“小小年紀就跟一個小大人似的,洗過澡之後就睡吧,今天不用寫字了,給彆人家拉了半天的犁,該是累了。”
雲昭是傻子的時候都是母親幫著洗澡,雲昭聰明了之後,就換成一到晚上,一雙眼睛跟瞎了一樣的秦婆婆。
每次給雲昭洗澡,秦婆婆都會叨咕幾句,說雲昭身為一個男娃,洗澡洗的比大戶人家的小姐還勤快。
所以,雲昭現在洗澡,一般隻讓春春跟花花兩個給他準備洗澡水,剩下都是自己來。
皂角水泡過之後,全身上下就有一股子草木味道,站在牛邊上,總會吸引牛的嘴巴,過份的還會舔一下。
最要命的是雲昭的頭發現在已經有一尺多長了,每次用梳子,雲昭就很擔心自己將來變禿子。
雲昭睡覺的炕很大,可以當舞台的那種,春春,花花卻沒有獲準上來睡。
不是雲昭看不起這兩個傻丫鬟,而是她們身上的虱子永遠都除不儘……
好幾次看到虱子在她們的頭發上爬來爬去的,雲昭就很想把她們放進開水鍋裡煮一下……
這東西太可怕了,是雲昭生命中最讓他感到恐怖的東西!
與這東西相比,雲昭寧願麵對老虎,豹子,野豬!
躺在炕上,雲昭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今日獲得的信息。
首先,自己家沒有表麵這麼簡單,第二,福伯看似是雲氏的管家,實際上掌握著雲氏最重要的秘密。
第三,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崩壞了,當一個國家最基礎的地主開始不給朝廷繳稅,且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
第四,流寇們已經代替朝廷開始保護鄉民,給他們維持穩定的時候,說明,流寇的實力已經開始膨脹了。
這一切都說明,大亂已經不可避免。
當然,不用知道這些,雲昭也知道大明就要完蛋了,從今往後,皇帝聽到的消息沒有最壞,隻有更壞。
隻是,當自己真正的投身到曆史洪流中,雲昭發現,個人的能力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在曆史大潮麵前毫無抵抗力。
通過以往學過的曆史……任何想要力挽狂瀾的人最後都失敗了,最終成了史書上著名的民族英雄。
黑夜中,雲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盆水被放在屋子裡,正好有一道月光照在水麵上,這是雲氏晚上起夜時分唯一的照明,月光被反射到屋頂上,房梁在昏暗的空間裡若隱若現,一切都像一場夢。
“我能做些什麼呢?”
雲昭自言自語道!
天蒙蒙亮的時候,雲氏院子裡已經很熱鬨了,前來牽牛,借用農具的人站了一院子。
雲昭拿著豬毛牙刷站在屋簷下在刷牙,昨晚不小心咬到了舌頭,被豬毛牙刷上的鹽巴蟄得生疼。
他還是沒有放棄刷牙的習慣,他一點都不想跟其餘的關中人一樣一張嘴就露出一口黑牙。
昨晚的問題沒有答案,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投入到這個世界的準備,並且準備積極一些,主動與這個陌生的世界交流一下,看看能否會有一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