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天黑的很快,不一會就伸手不見五指。
洪承疇像一個旅居在外的詩人一般半躺半靠在床鋪上,身邊有一盞孤燈,手裡有一卷書,腰腹上蓋著一床厚厚的棉被,大帳外有白雪飄零,孤狼哀嚎……
徐先生的那條大黃狗嚎叫了一晚上,雲昭給它蓋上毯子也無濟於事,這家夥依隻要聽到風吹草動,就會叫喚一聲。
一個晚上,雲家莊子裡都是亂糟糟的,到處是人馬走動的聲音,一晚上都沒有安寧。
雲蛟回來了,雲福跟雲虎卻沒有回來,他帶來了金銀細軟,一些粗重的糧秣隻能走大路,而大路已經被大雪封住了,想要回來還需要幾天。
迎接了這群英雄之後,雲昭就回房間睡覺了,徐先生不在,他就把大黃狗也帶到了屋子裡。
此時此刻,金銀珠寶的價值被這場大饑荒降到了最低處,雲昭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少興趣。
他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糧食!糧食!
崇禎三年的春天是一個奇怪的年份,拿著銀子也換不來糧食……尤其是大數量的糧食。
東南一代依舊繁盛,商賈往來絡繹不絕,市場因為西北的動亂顯得格外的繁華。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回光返照這四個很殘酷的字。
一場大雪將剛剛發生的一點春天氣象屠殺的乾乾淨淨,雲昭很滿意,為了儲水,他希望這場雪可以下的更大一些,至少要讓所有的水庫,水塘都裝滿水。
至於事情的初衷,他已經不在乎了,春播不成問題,這已經算是邁過了第一道門檻,已經可以跟藍田縣的百姓們交代了。
雲蛟帶回來的財富很是豐富,從上古玉器,青銅鼎,再到金錠,銀錠,銅錢數不勝數。
“彆人家當強盜都能當得富可敵國,怎麼我們家當強盜就當得連飯都吃不起?”
對這一點雲昭早就很疑惑了,就是怕說出來傷人心,這才忍住沒說。
現在得到了這麼多的財寶,自然可以拿出來問問。
“我們其實很賺錢的!”
雲蛟大聲的叫屈。
“家規裡明明白白的寫了十三個不奪!老弱婦孺不奪,僧道孝子不奪,守家之臣……”
聽完雲蛟的介紹,雲昭頓時覺得雲猛他們能把山寨維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珍寶玉器都被送去了後宅,金銀銅錢,包括青銅鼎一類的東西送去了庫房。
雲昭看了一眼那個曾經罵他是敗家子的帳房先生,發現這位雲氏的老臣子早就歡喜的快要瘋掉了。
當初雲昭從庫房裡拿玉如意,玉佩的時候,幾乎是從老先生手中搶奪出來的。
“少爺,開眼吧,這可是商鼎啊,上麵還有八十七個銘文,是真正的好東西。
還有這掛玉珠,這半邊虎符,都是難得一見的寶物!”
雲昭粗劣的檢視了一下戰利品,就匆匆的去了雲蛟的房間。
雲蛟黧黑的鼻子上正不斷的往下滴清水……這是鼻子被凍壞消融之後的症狀。
“我們死了六百多……”
雲昭歎口氣,製止了雲蛟要說的話。
戰損他在昨晚就已經知道了,雲蛟說的並不完全,攻打金絲峽的時候死了六百多,背著財物走山路回藍田縣的七百人中間,被凍死了三十八人。
跌入懸崖的牲口多達一十四匹。
雲昭不知道雲蛟是怎麼帶著這七百人在茫茫大雪中走了將近四百裡山路回來的。
這個過程一定不會輕鬆。
“瓜背王陳滾家裡有多少糧食?”
“多的數不清!”
“咦?這麼厲害?”
“是啊,咱們雲氏是今年才當上縣令的,人家瓜背王陳滾自己殺掉縣令,代理了足足四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