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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天不作美
夏收的時候到了,或許是為了尊敬這個重要的時刻,大明天下終於難得的平靜了下來。
朝廷在組織收割,起義軍們也在組織收割,藍田縣同樣在組織收割,就連建建人似乎也忘記了發起戰爭。
收獲,永遠是彌補創傷最好的方式。
站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上,雲昭感慨萬千,今年,河南,山西,湖北大熟。
這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去年的時候這三個地方還被蝗蟲肆虐的體無完膚,可是,在今年,他們風調雨順了整整七個月。
而辛苦勞作的藍田人,則在今年遇到了旱災,地龍翻身,臨到收割的時候,偏偏大雨滂沱,田地裡的莊稼大片大片的倒伏,減產已經成定局。
從這件事情上,雲昭發現老天其實是沒有長眼睛的,他發怒的時候是不分對象與好人。
好在,河南,山西這兩個地方還有藍田縣得一些地盤,所以,有很好的體現了好人有好報這個古老的道理。
所以說,世界是矛盾的,天道是矛盾的,需要人們有更高的思想覺悟與承受力才能最終理解。
倒伏在地裡的莊稼跟淤泥混在一起,想要把這裡的糧食收回來需要足夠的耐心。
這就導致了藍田縣需要發動更多的人手去收割,於是,藍田縣尊雲昭也就加入了收割糧食的大軍之中。
身為領導人,其實很倒黴,尤其是當他手下有一套完整的官僚班子之後,他的作用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更多的時候成了權力的象征。
地震了,縣尊一定要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親自參與救災,才能給百姓們以戰勝災害的勇氣。
糧食減產了,縣尊一定要帶頭喝稀飯,不能繼續錦衣玉食醉生夢死,雖然他一個人省不下來幾顆糧食,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做。
因為要砍彆的犯禁官員的腦袋,雲昭自己就不能犯禁,否則就是大事件。
雲昭從泥地裡割下一束麥子,小心的放在一邊,即便麥穗上沾滿了泥巴也不能抖掉。
人們幾乎是匍匐在地上才能把這些跟泥土糾纏在一起的麥子收割出來,即便如此,這些麥子也大多不太好,日照不足,灌漿不足,曬乾之後,打出來的麩皮要比麵粉多。
收割麥子這件事讓雲昭很煩,尤其是對於他這種見識過大型聯合收割機的人來說,一鐮刀,一鐮刀的收割麥子,讓他覺得自己愚蠢的厲害。
“你們在玉山書院的時候都乾了些什麼?怎麼連一個方便一點的收割麥子的機器都做不出來?”
蹲在雲昭身邊收割了更多麥子的楊雄疑惑的瞅著自己的縣尊,他不記得縣尊曾經安排過這樣的研究。
可是,縣尊已經開始發怒了,那麼,有錯誤的一定是他們這些沒辦法體會上意的人。
“今年就安排下去,應該趕得上明年夏收。”
“你們這些人全部把心思用在那些宮女身上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雲昭繼續發怒。
楊雄驚詫的道:“除過那些醜人把這些宮女當寶貝一樣看,我們這些人誰會把宮女看在眼裡?
比如下官,五歲的時候就知道我老婆是誰了,誰會沒事乾去找那些身份不明,來曆不明,性情不明的女子,弄回來當小妾可能,可是,在咱們藍田縣娶小妾是大忌,我們也不會在沒有成親之前就納妾啊。”
雲昭點點頭,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楊雄家雖然算不得闊綽,可是,這家夥一族百十人上到耄耋老翁,老婦,下到總角童子全部都認識字,是關中有名的讀書人家。
這樣的家族對娶宮女自然是天生就排斥的,他們對雲昭家裡的那些妹子都看不上,遑論這些來曆不明,可能會給他們沾染上麻煩的宮女了。
算起來,那些被雲昭買回來的家夥們,自信心更加的強烈,處處以藍田縣主人自居。
外人可能被收買,可能被策反,可能被色誘,至於他們……都覺得不可能。
總體算起來,楊雄這些人才是準備好好做官的一群人,而徐五想,張國柱,張國鳳,韓秀芬,韓陵山這些人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這些人你可以把她丟在任何地方,他們會繼續為理想而奮鬥,楊雄這些人如果遭到貶斥了,他們會認為這是自己仕途上的一次失敗。
本想活動一下自己酸痛的腰,雲昭抬頭瞅瞅天邊的烏雲,不得不站起來大聲鼓勵一同參與秋收的官員們:“大家加把勁啊,今天爭取把這片倒伏的麥子全部收回去。”
雲昭的動員明顯是很有作用的,包括楊雄自己,也不由得加快了動作,他家裡是耕讀傳家,對於收割糧食這種事情看得很重,也從不覺得乾這活有辱門風什麼的,所以動作嫻熟。
動員唯一的害處就是所有人的進度都很快,把雲昭一個人遠遠地丟在後麵,藍田縣民風淳樸,著實連一個拍馬屁的人都沒有啊……
雲昭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裡,沒時間去休憩,儘管他很想撲在床上睡到地老天荒,他還是要接見從山西回來的黃宗羲與顧炎武。
這是兩個黑人!
雖然麵目黧黑卻雙目閃閃發光的人!
更是兩位有功之人。
他們不僅僅從屬地帶回來四十萬擔糧食,以及六千擔蝗蟲粉,還給藍田縣帶回來了六個開明的東南讀書人。
這六個人也看不出江南才子的本來模樣,一年的辛苦經營,已經把他們在江南養成的富貴模樣給消磨掉了。
“人總是要過一些苦日子的,否則就不知道幸福來之不易。”
雲昭淡淡的一句話,就把這些人期望過高的誇獎念頭給打消了。
這種事情雲昭以前經常聽到,有時候來自於老師,有時候來自於母親,更多的時候則是來自領導。
手下人辦事情的時候一定是嚴格要求追求更高目標,當手下人超額完成任務之後就要表達自己的淡然心情。
超規格的誇獎一般都是給傻子的,哪怕傻子成功的把屁股放進椅子裡。
黃宗羲顯得非常淡然,顧炎武白眼看天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屑。
至於;另外六個人,則顯得很失望。
人的高下從這個小小的細節裡就體現出來了。
雲昭親自給這八個人倒了一杯茶水,對黃宗羲道:“今日拙荊下廚,我們小飲幾杯,去去乏氣。”
聽雲昭這樣說,這八人的神情立刻就有了新的變化,除過黃宗羲表現的比較淡然之外,就連顧炎武也收起了不屑之意,起身連連道不敢。
黃宗羲起身道:“聽聞夫人身懷六甲,如何能勞動她的大駕。”
雲昭笑道;“不妨事的,此時多動彈一下對胎兒有好處,不說了,我們去花廳,那裡視野開闊,正好把酒敘談。”
不一會,眾人來到了花廳,一桌不算豐盛的酒宴已經布置完畢,幾人分賓主之位做好。
雲昭端起酒杯道:“一切的苦勞,一切心酸,人世間的所有苦難,我們就加在酒中,一口吞了吧。”
顧炎武道:“既然前麵還有路,吃過的苦就算不得苦,百姓的苦難也就到了儘頭,雲縣尊,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雲昭放下筷子目光掃視了一遍在座的人,低聲道:“諸位可有心願?”
黃宗羲道:“某家願意去玉山書院作客。”
顧炎武道:“給我一支軍兵,五百人足矣。”
其餘六人一起拱手道:“願聽縣尊吩咐。”
雲昭笑了,重新端起酒杯敬了這八人一杯之後道:“藍田縣有獬豸猛獸慣愛食人,這裡的官不好當。”
顧炎武低頭喝一口酒道:“可是我等能力不足?”
雲昭搖頭道:“獬豸如今在藍田大地上漫遊,正在對所有手中有權,有錢的人進行誡勉談話,過不了這一關,在藍田縣做官無望。
對了,他第一個誡勉談話的對象,就是我本人。”
顧炎武冷笑一聲道:“這裡在座的都是才德昭昭,冰清玉潔之輩。”
雲昭瞅了顧炎武一眼道:“在獬豸麵前說這樣的話,他會要求你寫下連坐字據的。
所以,諸位的才學足矣擔任一定的官職,造福天下,可是呢,藍田縣有一句俗話說的好——升官發財請走彆路,貪生怕死莫入此門。
諸位一旦決定要進我藍田縣,那麼,隻有一條路走到黑,絕無第二條出路。
藍田縣能回報諸位的隻能是為萬世開太平的榮耀,除此,再無其它。
請諸位仔細考慮,慎重考慮,堅定信心之後,就可直接去藍田縣主簿那裡報到,等待分配。”
“咦?你說了不算?”顧炎武大為驚奇。
雲昭笑道:“你也算是在藍田縣為官一年了,審查委員會這個機構你應該不陌生吧?
藍田縣所有任命都出自這個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