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搖搖頭道:“雲昭不會弑君的,他早就說過,隻要陛下還活著,他就不會兵出關中。”
“你居然信一個梟雄的話?”
“這不是謊言,藍田縣一直在遵循這個原則,今年給陛下的賦稅,攤派,藍田縣已經準備好了,不日就要押解進京,親自交給陛下。”
“這是賄賂!”史可法咬牙切齒的道。
“陛下每年都收,每年都有嘉獎文書下來,不出意外的話,雲氏安人很快就會變成誥命,到時候你這個三品官見了雲氏安人都要請安。”
“陛下……”
史可法重重的跺跺腳,就揚長而去,在盧象升的示意下,兩門火炮噴吐出來了大股的濃煙與火焰,一時間地動山搖。
“最初建造一門火炮的時候需要耗費兩萬四千於兩銀子,這些年,雲氏改良了火炮,去掉了火炮中銅的使用,這與他們對鋼料,鐵料的改良是分不開的……憲之兄,一個地方是不是有前途,要從整體上來看,如今的藍田縣發展的很是均衡。”
兩人沿著玉山山路盤旋而上的時候,盧象升又指著山下密密匝匝的大煙囪道:“一座大煙囪底下就是一座大作坊,今年那一場地龍翻身毀壞了很多大煙囪,不過,都是些最早修建的煙囪,如今還在搶修中,等這些新的煙囪修建好之後,藍田縣的精鐵,精鋼的產量還會提升兩成左右……”
史可法默不作聲,並沒有看那些讓他心浮氣躁的大煙囪,走進一座巨大的山門之後,他看到了密密匝匝的青衣少年,這些大小不一的青衣少年在他眼中比那些密密匝匝存在的大煙囪還要令他心驚。
盧象升嗬嗬笑道:“都是書院的學子,還不能用呢,人數比不過南京國子監,隻有不到五千人……這裡的學子求學不易,畢業更難,想要完全完成玉山書院的課業,非十年之功不可。
畢業後的優秀學子一般會充任地方裡長,或者直入中樞實習,餘者會充任衙門中的小吏,這個過程一般不會短於兩年……”
史可法茫然的瞅瞅白皙雪皚皚的玉山雪峰,一會看看喋喋不休的盧象升,眼前的景象似乎在慢慢的搖晃,腦海中突然閃出一道閃電。
這一道閃電劈開了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怪不得雲昭現在要老老實實的給陛下進貢;怪不得雲昭不願意兵出關中;怪不得雲昭明明已經擁有了強橫的實力卻坐看天下崩壞;怪不得雲昭寧願在塞上與建奴殊死搏鬥;現在,這些問題全部有了答案——雲昭需要時間,雲昭在等待大明江山崩壞,雲昭在等待有朝一日兵出關中,便能席卷天下。
“不!”
史可法大吼一聲,引得書院中的學子紛紛側目。
史可法用手扶著一株老鬆氣喘如牛。
“我這就離開藍田縣!”
史可法喘息未定便對盧象升大聲道。
盧象升點點頭道:“你若想有所作為,這五年估計是你最後的機會。”
“為何是五年?”
“因為藍田縣的所有計劃都是以五年為一個階段進行設計的,在這五年中他們所有的計劃都不會做大的調整,隻有五年時間過去了,他們才會回顧一下以往的得失,重新修訂自己的前路。
所以呢,我估計,你隻有五年。”
“我要即刻上任。”
“很好,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史可法說罷,就轉身下了玉山,甚至沒有跟盧象升告辭,就一路上快馬加鞭回到了藍田縣。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史可法還想著離開藍田縣,在天黑之後還可以抵達西安。
可是,他的老仆病倒了……得了瘧疾,大熱的天氣裡,抱著厚厚的被子抖動的如同寒冬樹梢上的樹葉……
史可法喟歎一聲,呆呆的坐在客棧的長條凳子上,胸口劇烈的起伏,最終還是哀歎一聲,就起身去為自己的老仆求醫問藥。
一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女子呆呆的坐在明心堂醫館昏黃的燈光下,無聊的用手逗弄著燈芯,每當她的手指靠近燈芯,她的手指就變得無比的粗大,然後就把手指慢慢挪開,她瞅著自己手指的影子從巨粗慢慢恢複纖細,樂此不疲。
“醫家,醫家,快快隨我前去……”
史可法的聲音戛然而止,平緩一下氣息,對女子道:“某家家人得了急病,能否請大夫隨我前去看看。”
女子聞言高興地跳了起來,歡呼一聲道:“終於有病人了,治病如救火,我們這就去!”
史可法為難的道:“能否,能否……”
女子已經背起藥箱大聲道:“快走啊,我爹出去診病了,醫館裡隻有我!”
不等史可法多說話,這個眉目有點明豔的女子居然拉著史可法的袖子就走。
兩次甩脫不掉,史可法在額頭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隻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