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國仁擺手道:“我主公大勢已成,十年前朝廷如果下手或許還有幾分勝算,就目前而言,大明一旦失鹿,我主公虎踞長安準備獨食。”
劉玉琦翻翻白眼,擺手道:“言之過早。”
段國仁冷笑道:“等府尊明年去藍田縣政務司述職之時,看過藍田縣之後,看看還能不能說出這番話。”
劉玉琦道:“某家乃是大明天子治下的牧守之臣,如何能去藍田縣述職?”
段國仁道:“那是因為我家主公也是大明天子的牧守之臣,隻不過他是以猛虎蛟龍之軀牧守大明,我等看家之犬不去藍田述職,更待何時。”
劉玉琦端起一杯酒灑在地上哀歎道:“溫師,非是學生意誌不堅,實在是已經走投無路了……”
早在段國仁策劃這場大型殺戮之前,他就已經準備好了金蟬脫殼的目標,這個殼子就是劉玉琦!
劉玉琦與溫體仁為同鄉,更是溫體仁的入室弟子,溫體仁去年病死後第三天,劉玉琦便被周延儒剝奪了戶部郎中的官職,來到寧夏鎮就任知府,追隨溫體仁的一乾官員紛紛倒戈。
段國仁在發現劉玉琦之後,就動用了密諜司將劉玉琦的事情調查的清清楚楚,然後他驚訝的發現,這個劉玉琦居然是一個寶貝。
此人自忖為清流,在京師為官之時還算是清正廉潔,個人品德更是無可指責,原本是被溫體仁當做自己這一派未來龍頭培養的,可惜,此人本性就是一個老實人,不喜朝堂爭鬥,一心想以道德文章著稱於世,此次被周延儒驅趕出京城,若是稍微懂得變通一點的官員,辭職還鄉就是了。
但是,劉玉琦卻偏偏帶著家人,院公不遠千裡,曆經千辛萬苦來到偏僻的寧夏鎮當這個有名無實的知府。
這個天真的讀書人,在看過皇帝穿著破損的龍袍依舊宵衣旰食的為國操勞,居然想用自己的命給皇帝創造一個安穩的寧夏鎮。
來到寧夏鎮將近一年,他所有的雄心壯誌都被這裡漫漫的黃沙給侵蝕掉了,而這裡不僅僅有黃沙,還有盜匪,土豪劣紳,以及勢力強大的寺廟,更有把官府當強盜一般對待的百姓。
這個從象牙塔出來的純粹的讀書人終於絕望了。
於是,段國仁就覺得劉玉琦是一個寶貝,一個大寶貝,一個大到可以上溯朝堂直麵當朝首輔周延儒的寶貝,一個可以從根子上影響江南讀書人的巨型寶貝。
段國仁請秘書監的同窗幫他推演了無數次,最後的結果一般無二——隻要劉玉琦能把寧夏鎮變成一個魚米之鄉,那麼,他就能直接青雲直上抵達皇帝駕前,直接影響皇帝的決策。
同時,一個胼手砥足打造出一個塞上江南的道德文章,人格品行無懈可擊的江南文人,會引來多少江南士子的頂禮膜拜啊。
劉玉琦自然是沒有本事把亂糟糟的寧夏鎮變成魚米之鄉的。
可是,段國仁認為自己好像有。
更重要的是,縣尊正好下令開發寧夏鎮,吸引陝北流民入寧夏鎮,徹底的根絕陝北賊寇如麻的局麵。
藍田縣一乾賊寇們非常清楚賊寇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窮!窮!窮!
隻要有一口吃的可以填飽肚子,陝北民風即便是再彪悍,也不會有人生出造反的心思。
把陝北那些靠天吃飯的窮人全部遷徙來水網密布的寧夏鎮……那麼,盜賊就不會再有,這些長期需要關中輸血才能勉強苟活下去的苦難百姓,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變成為關中,為藍田縣創造財富的人。
同時,這也是最經濟,最省力的扶貧方式,藍田縣隻需要付出陝北不足百萬人遷徙的一部分費用,這對藍田縣來說並不難,今年水患,糜子絕收,可是,同樣因為暴雨,種在高處旱地上的玉米,紅薯,土豆卻獲得了極大的豐收,在這些作物最需要水分的時候,老天接連下了半個月的雨水。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段國仁生出一種這是老天幫他完成偉業的想法。
“這麼說,我們以後就能放開手腳清鄉了?”李定國咬一口紅薯,眼中迸射出殘忍的光芒。
“目前還不行,陝北流民正在聚攏中,一旦陝北流民將要抵達寧夏鎮的時候,就是你們可以下死手清鄉的時候,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們能徹底的完成鵲巢鳩占的大計劃。”
張國鳳嘿嘿笑道:“你辦事真是不錯,黑鍋有人背,後賬有人扛,還能落下美名,跟你合作殺人,我居然有一種殺人殺出菩薩感覺來了。”
段國仁淡淡的道:“對於一個官員來說,治下人口增加,就表示地方上的百姓生活不錯,其餘的,或許隻有這裡的風與天空,星辰才知道,這光輝大道的底下,到底用了多少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