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酷熱,屍體不能久留,固定了船櫓,整理了船帆,讓它繼續朝東方行駛,他就把那些殘破的屍體丟進了大海。
帆船跑的很快,施琅根本就不管這艘船會不會出什麼意外,隻是不斷地從大海裡提上海水,衝刷那些已經發黑的血跡。
海水衝刷血跡非常好用,不一會,甲板上就乾乾淨淨的。
他不敢停下手裡的活計,隻要稍有空閒,他的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官四分五裂的屍體,以及張望最後那聲絕望的吼聲。
甲板被他擦洗的乾乾淨淨,就連昔日積存的汙垢,也被他用海水衝洗的非常乾淨。
忙碌了一整天,又大半個晚上,還跟強敵作戰,又劃了半晚上的船,又戰鬥,又乾活……終於施琅兩腿一軟,跪倒在甲板上。
眼前是蒼茫的大海。
施琅跪在甲板上說不出話來,卻帶著哭腔唱了起來……
“海水深深索呀索原在,四十日烏寒來。
刻苦耐,刻苦耐;
心想死掉本命路,想著家貧呀又再來,
又再來!”
聲音嘶啞,歌聲自然談不到好聽,卻在海上傳出去老遠,引來一些白色的海鷗,圍著他這艘破舊的小帆船上下飛舞。
雲楊啃著紅薯偷偷地看雲昭。
雲昭坐在柿子樹下麵仰麵朝天看著樹上的已經變得紅彤彤的柿子。
雲楊很想把另一隻手裡的紅薯遞給雲昭,卻多少有些不敢。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雲昭明白的說過要錢這種事了,可是,不要錢,他潼關軍團的費用總是不夠用,所以,隻好給雲昭養成看到紅薯就給錢的習慣。
目前看起來不錯,至少,雲昭在看到他手裡紅薯的時候,一張臉黑的如同鍋底。
這就對了。
雲楊心中其實也是很生氣的,明明這家夥給各處撥錢的時候總是很大方,可是,到了軍隊,他就顯得很是吝嗇。
明明可以一次給一年錢,他偏偏要三月一給。
三月給一次也不全乎,隻給八成左右。
軍中人員的俸祿軍務司是從來都不拖欠的,糧秣也是不缺,可就是軍中用來操演,訓練,開拔的費用總是不足的。
為這事,他曾經跟軍務司的人吵過,跟政務司的人吵過,甚至跟雲昭抱怨過,可是,不給軍中多餘的錢,這似乎是藍田縣上下一致的意見。
要說大家夥都看不起當兵的,可是,當兵的拿到的平均俸祿,卻是藍田縣中最高的,平日裡的夥食也是上等。
雲楊知道這是中樞羈縻軍隊的一個手段。
雲福那個老奴,李定國那個桀驁不馴的,高傑那個遠在天邊的家夥們受這樣的羈縻是必須的,雲楊不認為自己身為潼關軍團主帥,沒什麼必要受到金錢上的羈絆。
雲昭的手邊放了兩隻紅薯,一個中等大小的,一個小的,中等的表示一萬枚銀元,小的表示五千銀元,雲楊還在猶豫要不要再放一個小的上去。
“不給你超出額度的錢,是規矩。”
雲昭沒有動紅薯,淡淡的看了雲楊一眼。
“兄弟們訓練的褲子都磨破了,夏日裡光屁股訓練涼快,可是,天冷了,不能再光屁股訓練給你丟人了。”
“怎麼總是這個借口,你們軍團一年冬夏兩套常服,四套訓練服,如果還是不夠穿,我就要問問你的副將是不是把配發給將士們的東西都給貪汙了。”
雲楊連忙擺手道:“真的沒人貪汙,軍法官盯著呢。就是錢不夠用了。”
雲昭冷笑一聲道:“四個軍團加上一個即將成型的軍團,就你雲楊一年靡費的國帑最多,我知道你眼饞雷恒軍團的武器配置,我明白的告訴你,以後組建的軍團將會一個比一個強大。”
雲楊憤憤的取過放在雲昭手邊的紅薯,狠狠咬一口道:“好東西難道不應該先緊著我這個看家狗用嗎?”
雲昭瞅瞅雲楊道:“你也看不了多長時間的家了。”
雲楊歎口氣道:“你也彆跟我慪氣,我不要新裝備,也不要錢了,你也彆把我派出去,讓彆人看著家門,我委實放心不下。”
雲昭笑道:“你呀,就這一點看的明白。”
說著話拿起那個大一些的紅薯咬了一口,雲楊看的喜笑顏開。
“我手頭最近比較寬裕,可以給你分派一點,就一萬枚銀元吧,其餘的不能給你,嶺南之地將會有大變局,我們要提早布置。
如果事情發展的順利的話,我們將會有大筆的錢糧投入到嶺南去。”
雲楊點點頭道:“我知道,聽說韓秀芬在海上混的不錯,韓陵山也去了嶺南,應該能打開嶺南的局麵,你是要開拓海路是不是?”
雲昭點點頭道:“隻有通過海路運兵,我們才能瞞過建州人,瞞過李洪基,瞞過張秉忠,瞞過大明朝廷!”
雲楊嘿嘿笑道:“這些機密你其實不用告訴我。”
雲昭白了雲楊一眼道:“不告訴你事情真相,你以後會跟海軍無休止的爭奪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