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凱瞅著高傑舔舐嘴唇的樣子,小心的道:“縣尊說過,這東西不可輕用。”
高傑冷笑道:“我現在難道不是重用?本來想動用藍田城所有力量給建奴重重一擊,讓他們絕了進犯我們的心思。
誰知道,縣尊不準,所有人都不準!
老子的戰爭目的卻一定是要達到的,既然有磷火彈可以用,老子為什麼要讓自己的部下去跟建奴打生打死?
這一仗,要確定誰才是草原上的王!
老子要讓所有的蒙古王公跪在老子的腳下,不敢依附建奴!”
梁凱道:“在這裡用用也就罷了,我就怕將軍用順手了,在什麼地方都用,卑職建議,以後再使用這東西的時候,還請將軍達成眾意才好。”
高傑淡淡的道:“五百枚全打光了,老子就是想用,也沒得用了。”
見高傑不高興,梁凱也就閉上了嘴巴。
阿克墩此時坐在火焰中,已經沒了生命的跡象,火焰並不因為他的生命消失了,就放過他,繼續滋滋的炙烤著他的身體。
脖子燒斷了,腦袋跌落在地上,繼續燃燒。
僥幸逃回去的騎兵不算多,騎兵首領布魯湛覺得射出了各自逃命的鳴鏑之後,同樣被火雨點燃了身體,甲胄著火了,他就丟棄甲胄,皮肉著火了,他就削掉著火的皮肉。
頂著一麵著火的圓盾踉踉蹌蹌的逃出了火雨範圍,他已經傷痕累累,血流如注。
身為滿洲固山額真,他平生參與過無數大戰,即便在最凶險的時候,也不如此刻百分之一。
耳聽得中軍處出現的撤退號角,眼看著山坳處層層疊疊還在燃燒的人馬屍體,布魯湛仰天大叫揮刀割斷了自己的脖子,一頭栽倒在草地上。
白磷燃燒自然是有毒的,不僅僅是有毒這麼簡單,有些人甚至在呼吸的時候把磷火也吸進去了。
山坳處白煙滾滾,開始還有人馬嘶嚎的動靜傳出來,很快那裡隻有火焰燃燒的滋滋聲。
嶽托站在矮山上渾身冰冷。
三千被他寄予厚望的建州騎兵,就這樣被毀於一旦。
他不是沒有考慮到藍田軍的強悍,為此,他精心布置了戰場,為此,在戰爭初期他不惜示敵以弱,就是為了將高傑大軍引誘到這片預設戰場上。
在這片丘陵地帶,可以有效地降低藍田軍的火炮殺傷力……可是……
“貝勒,我們走吧,雲卷的騎兵殺過來了。”
嶽托的老搭檔杜度看了白煙彌漫的地方一眼,低聲對嶽托道。
嶽托低聲道:“全體撤退吧,在二道泡子構建防線。”
再看了一眼被磷火肆虐過的地方,嶽托下了矮山,走到半路,卻縱馬離開隊伍,咆哮著向剛剛從一道山坳後麵轉過來的雲卷。
他自覺無法應對那種惡毒的火炮,麵對雲卷屠殺他麾下步卒的場麵,卻忍無可忍。
眼看著一大群白甲兵向他兜轉過來,雲卷喊叫一聲,就把身上的手雷全部丟了出去,他的部下也依法施為,不等手雷落地爆炸,他們撥轉馬頭就走。
脫離了火銃,火炮的掩護,雲卷沒有自大的認為麾下的這些將士已經強悍到了可以跟建州白甲兵拚刀子的地步。
既然戰鬥已經獲得勝利,殺敵的機會有的是,沒必要在劣勢下硬來。
兩軍距離稍微有些遠,手雷起不到殺傷白甲兵的目的,此起彼伏的手雷爆響,也隻能起到延緩,遲滯嶽托的目的。
硝煙散儘之後,嶽托停下馬蹄,眼看著雲卷帶著一彪騎兵繼續追殺彆的潰兵。
杜度拉住嶽托的戰馬韁繩道:“走吧,雲卷在引誘我們去他們大炮夠得著的地方。”
嶽托怒吼道:“我們也有大炮!”
“我們的大炮不如對方!”
杜度胡亂給了一個解釋,就拖著羞刀難以入鞘的嶽托,匆匆離開了戰場。
同時帶走的還有他的帥旗。
“嶽托死了!”
也不知道誰首先發現嶽托的帥旗不見了,開始大喊大叫。
與此同時,高傑的帥旗底下,響起了沉重的進軍鼓。
原本端著火槍如林而進的火槍手們,頓時就在火槍上裝好槍刺,分成了無數支小隊,離開軍陣潮水一般的向敵軍猛撲過去。
山坳裡一團團的火焰在這個時候連成了一片,繼而形成了衝天大火,煙霧中不再有嗆人的磷火味道,被風一吹,一種難以言說的烤肉味道就彌漫開來。
高傑不動如山。
梁凱強忍著不斷湧動的煩惡,將頭扭轉過去。
大火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漸漸熄滅,遠遠地朝火場看過去,那裡隻剩下一片白色的骨灰。
在晚風的吹拂下,一些白骨灰打著旋,一路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