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大笑一聲從暴雨中走回來,如同一頭暴躁的獅子一般在屋簷下來回走了兩趟之後,就對洪福道:“命,鬆山副將夏成德立刻來見我。”
陳東見洪承疇濕淋淋的坐在椅子上,其人並不見半分沮喪或者擔憂之色,反而虎目圓睜,威風凜凜。
不一會,就聽見甲胄碰撞的聲音,陳東在洪福的引導下離開了洪承疇的節堂。
到了後堂之後,洪福臉上的擔憂之色儘去,微笑著對陳東道:“我家公子可好?”
陳東笑道:“對洪公來說自然是大好,對洪公子來說未必就是好事。”
洪福笑道:“這是為何?”
陳東大笑道:“學子洪世銘如今正在寧夏鎮玉山書院下院啃沙子呢。”
洪福聞言,笑的愈發開心,指指前堂道:“當年我家的這位老公子吃的苦可不比小公子少,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在我家老爺身上展現的很清楚。”
陳東道:“老管家,照顧好洪公,萬萬不能折損在這場已經沒有多少意義的戰爭裡。”
洪福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老爺這是準備給大明爭最後一份臉麵呢,不過,陳公子放心,這鬆山城裡還有步騎不下五萬,即便是有變,我家老爺也一定會安然無恙的。”
陳東笑著點點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家縣尊也就放心了。”
洪福邀請陳東坐下,繼續問道:“剛才聽公子說藍田大軍已經抵達長沙城下?”
陳東點頭道:“被我家縣尊叫停了,否則,長沙城將一鼓而下。”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還聽說,福建潮州已經歸屬藍田麾下?”
陳東笑道:“不出三個月,洪公老家泉州,也將歸入藍田麾下。”
“哦,哦,這真是太好了,我還聽說藍田治下不得出現擁田千畝之人?”
陳東瞅了洪福一眼道:“縣尊家多餘的田土都被強行拆分了,所以,天下就不該有擁有田地超過一千畝之家。”
“可是,這些年,洪福愚蠢,在有了一些錢財之後呢,就替我家老爺在泉州購置了兩千畝良田,這可如何是好?”
陳東笑道:“老管家必定早有計較,何必跟我這個晚輩打哈哈呢?”
洪福嘿嘿笑道:“既然是藍田國策,洪氏自然不好違抗,說真的,老夫當年替老爺購置的田地,還是很好地,隻要發賣,定然有很多人購買的。”
陳東哈哈笑道:“看來老管家要未雨綢繆了?”
“這是自然,我家老爺醉心軍國大事,這些小事情自然要由我這等老奴來操持,總不能讓我家老爺操勞一生之後,回到家裡卻家徒四壁吧?
聽說藍田準備大興海商?”
陳東瞅瞅洪福想了一下道:“這是必然,而且藍田與番人在海上的爭鬥已經開始了。”
“洪氏能否買舟下海?”
“這自然可以。”
短短的一盞茶時間,洪福就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消息,而陳東從洪福的這番話中間也明白了,洪承疇最終將會選擇藍田這個消息,都沒有吃虧。
此時的洪承疇卻沒有他們兩個人這般悠閒。
大明軍兵如今兵分三路,其中洪承疇與吳三桂,楊國柱駐守最前沿的鬆山與多爾袞正麵作戰,總鎮總兵曹變蛟率領本部人馬駐守杏山,為洪承疇後應,而遼東巡撫王廷臣統領遼東邊軍駐守塔山為後援。
即便是如此,洪承疇為了保證糧草供應,特意將糧草大營設置在了寧遠與塔山之間筆架崗上,這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由總鎮總兵官王樸固守。
即便鬆山堡,杏山堡,塔山堡被建州軍隊團團圍困,洪承疇並不擔憂,在強有力的火器支援下,建州人想要徹底攻陷這三座堡壘,需要用海量的屍體來填。
即便黃台吉能攻下這三座堡壘,建奴的實力也會損失慘重,莫說再有進犯之心,到時候連自保恐怕後很難。
強如多爾袞者,也在鬆山堡下不得寸進,還被他的兄長黃台吉撤銷了軍權。
一切都跟洪承疇預料的一般美好,隻要這三座堡壘還在,建奴就要不斷地流血。
現在,王樸有可能出問題……
洪承疇知道,雲昭絕對不會為了讓自己死心,會拿這種軍國大事來籌碼,如果是真的是這樣,他洪承疇將會與雲昭刀槍相見,而不是投靠了。
枯坐到了天亮,天空還是灰蒙蒙的,雨水不見絲毫減弱,昨夜派出的鬆山副將夏成德直到現在依舊沒有消息傳來。
直到中午時分,天空中才停止了降雨。
洪承疇來到城牆之上,俯視著那些浸泡在泥水裡的建州人,對少了一臂的楊國柱跟身姿依舊挺拔的吳三桂道:“帶道路乾燥一些之後,我們就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