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從椅子上站起來,下了城牆,然後就命軍卒打開城堡大門就走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城頭的大嗓門軍卒還在大喊——洪督帥有請多爾袞殿下一敘!
陳東麵如土色,不過,他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縣尊要的洪承疇應該是一個意誌如鋼的人,而不是一個降奴!
此時,城頭上的火炮齊齊的瞄準了洪承疇,而建州人一方的強弩也瞄準了洪承疇。
洪承疇在城外步履悠閒。
雨後的杏山草木蔥蘢,鳥語花香,漫步在其間的洪承疇就是一個春遊的士子,觀山,賞花,吟哦,偶爾從亂草中拔一顆青草纏繞在指間。
最後來到楊國柱身邊,笑眯眯的問候道:“大帥安否?”
楊國柱嘴唇哆嗦兩下道:“為何不開炮?”
洪承疇笑道:“有你,有我這樣肥美的釣餌,如果不能釣一隻惡龍,某家如何能安心?”
楊國柱悲戚的道:“我們還是敗了嗎?”
洪承疇搖頭道:“換子而已。”
楊國柱眼睛睜大了道:“殺敵多少?”
洪承疇道:“兩萬!”
楊國柱無聲的大笑了一下道:“前所未有之大勝!”
洪承疇笑道:“我也這麼認為,如果老天肯給我機會,我就算是用換子之法,也能將建奴全部誅殺!”
楊國柱道:“你沒機會了,陛下不會同意。”
洪承疇點點頭道:“吳三桂帶著兵馬去了,這裡隻剩下一座空城,我想用這座空城最後博一把。”
楊國柱笑道:“老夫這副殘軀你儘管拿去用。”
洪承疇眼中厲色一閃,又看著兩個殘存的明軍俘虜道:“苦了你們,願你們來生投一個好人家!”
兩個明軍俘虜怔怔的看了洪承疇片刻,就認命的垂下頭,讓自己睡得舒服些。
場子上最緊張的人不是洪承疇,不是楊國柱,也不是兩個殘存的軍卒,而是陳東!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一會在提防建奴的強弩,一會又看看城頭的火炮,如果不是強大的使命感讓他的雙腿固執的釘在原地,他早就跑路了,藍田人可沒有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送死的傳統。
過了一陣子,不論是強弩,還是火炮都沒有發射,這是好事……可是陳東腦門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不一會就濕透了衣衫。
一陣腳步聲傳來,陳東艱難的轉過頭卻發現是多爾袞。
正在跟楊國柱聊天的洪承疇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多爾袞,笑著拱手道:“你到底還是來了。”
多爾袞的腳步輕揚,緩緩地來到洪承疇身邊道:“你要投降嗎?”
洪承疇搖頭道:“不降!”
多爾袞警惕的瞅著城頭的火炮道:“你是要自殺?”
洪承疇搖頭道:“我已經沒有用處了,原本想自殺,後來,不管我如何下決心都下不去手,所以,就靠楊國柱給我一點跟你同歸於儘的勇氣。
黃泉路上有你陪伴,多少會好一些。”
多爾袞瞅著洪承疇道:“你壯誌未酬,如何肯死?”
洪承疇將手高高舉起笑著道:“隻要我的胳膊落下,你我俱成齏粉。”
多爾袞也抬起手臂道:“隻要我的手落下,我的人就會立刻攻城,城破之時,雞犬不留。”
洪承疇歎口氣道:“我就剩下一些殘兵,你連他們都不肯放過嗎?你看,他們已經打開了城門,你隨時都能進去。”
多爾袞緩緩向後退兩步道:“你又想炸城?”
洪承疇回頭看一眼陳東,就落下了手臂。
他的手臂才落下,就聽城頭的火炮響了,與此同時,弩箭破空聲以如約而至。
陳東一個虎跳,抱住洪承疇的腰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兩人的身體倒在地上就陷進地麵,才蓋上蓋子,兒臂粗的弩槍就射穿了蓋子,尖銳的槍尖刺破了陳東的肩頭,回頭看著另外一柄近在咫尺的槍尖,陳東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火炮聲連綿不絕,弩箭淒厲的破空聲也聲聲入耳。
每一聲炮彈落地的聲音都讓陳東心驚膽戰,每一聲弩槍的尖嘯都讓陳東心喪若死。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領到的這個破任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火炮,弩槍肆虐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才停下來。
陳東迅速掀開蓋子,拖著洪承疇就朝杏山堡就跑,這是唯一的機會,一旦人家重新準備好弩槍之後,就到了他們兩人的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