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火車上人多眼雜,一些大戶人家的親眷們並不願意拋頭露麵。
他們終究能找到謀生的活計。
夥計們走了,車夫們走了,就連鏢師也走了。
趙萬裡預料中會有一些人留下來,當賬房先生把空空的錢櫃鑰匙交到他手裡的時候,趙萬裡這才發現,當初那些肝膽相照的兄弟們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
車行裡隻剩下密密匝匝的馬車,以及馬棚裡的大牲口。
很快,這些東西也將不屬於他趙萬裡了,因為,當初在擴張馬車行的時候,他舉了債,利息很高……
一個人坐在門檻上,趙萬裡哆嗦著手,點著一根煙,絕望的等著債主的降臨。
趙萬裡是個漢子,他沒有卷著車行裡剩餘不多的錢財逃跑。
而是準備把所有的債務還清楚之後,就帶著家人回鄉下去,至少,家裡還有一些誰都沒辦法拿走的口糧田。
債主們在約定的時間來了,趙萬裡沒有心情多說一句話,僅僅是禮貌的把人家請進來,然後……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
這裡的大車,這裡的大牲口都是約定的抵債物品,該讓人家拿走的他不能阻攔。
他以為自己可以坦然的麵對失敗。
可是,當那些人拿走他的馬車,牽走他的大牲口的時候,趙萬裡心如刀絞。
當一個癡肥的家夥帶著人扛走了他的兵器架子,趙萬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可能是這個家夥覺得趙萬裡很可憐,就從肩膀上取下一柄金燦燦的斬馬刀放在趙萬裡身邊,還長歎了一口氣,就從他的身邊離開了。
趙萬裡撫摸著這柄金刀,腦海中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封刀退隱江湖的時候,關中群雄們共同出資,為他這柄陪伴了他大半生的斬馬刀鍍了金。
當時何其的榮耀……仿佛就在昨日。
一個賬房模樣的人很有禮貌的請趙萬裡去彆處的門檻上休息,他這裡就要鎖門了。
趙萬裡抬頭的時候才發現他萬裡馬車行的匾額已經被人卸下來了,就放在他的身邊。
地契已經抵押給彆人了,現在還不上錢,這裡已經屬於彆人了。
趙萬裡解下腰帶,將萬裡馬車行的匾額背在身後,提著自己的金刀,離開了昔日的馬車行,一步一挨的出了長安。
離開長安的時候,趙萬裡忍不住悲從心來,很久很久沒有流過眼淚的金刀趙萬裡淚水奪眶而出。
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怎麼會以如此狼狽的姿態離開這座熟悉的城市。
“嗚嗚嗚”
一陣火車汽笛聲驚醒了趙萬裡,循聲望去,隻見無數人正腳步匆忙的奔向那個奢華的火車站,他們的似乎都很興奮,那些人,像極了他當年剛剛把客運馬車開通時的乘坐遠途馬車的模樣。
“老子不服你!”
一股怒火從心頭升起,趙萬裡快步來到火車站想要進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
在負責看守車站的衙役們的監視下,趙萬裡拖著金刀狼狽的逃離了火車站,順著火車道一步步的向老家所在的方向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輛火車吭哧,吭哧的拖著一道白煙從遠方駛來。
趙萬裡橫刀在胸前,瞅著疾馳而來的火車怒吼一聲道:“來吧,老子不怕你!”
說完,就舉著金色的斬馬刀向火車迎麵衝了過去……
“是趙萬裡自己舉著刀向火車頭衝過去的,看樣子他想要用斬馬刀斬斷火車。”
一個衙役幸災樂禍的甩著手裡的短棍,向身著青衫的夏完淳解釋道。
夏完淳道:“他勝利了嗎?”
衙役對這個看樣子是玉山書院學生的少年人笑道:“勝利了,金刀斷成了兩節,他的身子也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醬。
如果不是他身邊的那柄斷刀上有他的名字,還不知道跟火車比武的是趙萬裡那個倒黴鬼。”
“有人看到當時的場景嗎?”
衙役將手裡的短棍甩成了一朵花,對夏完淳道:“好我的小相公嘞,看到他衝向火車的證人至少有三個,一個在田地裡勞作的農夫,一個放牛娃,還有一個人是開火車的大師傅。
前兩個都說親耳聽到火車鳴笛示意他離開,他好像沒聽見一般,還舉著刀子背著匾額向火車衝過去了。
小相公,火車後邊拉著上千人,還掛著上百萬斤重的貨物,那裡是說停就能停的。
開火車的大師傅說,他雖然看見了,也是沒法子,趙萬裡不閃開,他開的車在鐵軌上,也沒法子躲開,就這麼直挺挺的撞上去……就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