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諶看著鋪得整整齊齊的床:“你是怎麼追到那小模特的?”
周文說:“他死皮賴臉追的我。”
霍諶掛了。
.
回劇組的晚上,章向唯就接到了一個噩耗。
王導說要拍他黑化前的一場重頭戲。
章向唯懵了:“這麼突然?”
王導摸了把腦門的汗:“今晚的天氣很合適,未來不一定會有這樣的大雨,人工的跟自然的沒法比,小章,希望你能理解。”
章向唯看一眼外麵的黑雲翻滾大雨傾盆,他昨晚喝醉了,白天又趕機,有些累,這狀態應該比較好進入這場戲的狀態吧,他抿抿嘴:“知道了,我拍。”
片刻後,章向唯坐在化妝間翻30-40集的劇本,入魔啊,《漲潮》靠後的戲了,他讓香香姐給他拿椰子汁,丟了根塑料管進去,咬著管子吸溜了一口。
這場戲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對手的演員,也沒有打鬥戲,他隻要記住幾句台詞,掌握好角色的情緒就好,不難……
才怪。
他昨天最後一場戲還是門派無憂無慮的傻白甜小師弟呢。
天使變魔鬼,期間毫無鋪墊,心境怎麼轉得過來?
雖然章向唯知道拍戲一切為場景服務,場次很多都是亂著來的,有的剛進組就拍殺青的那場,演員還不熟呢,直接就是歲月靜好。
可他隻是個拍了半個月戲的新人,沒經驗,角色的情感跨度太大了。
總不能隻是畫個眼妝就算黑化吧。
章向唯趁著化妝師給他化受傷妝的功夫,眼皮下垂,逐字背著台詞,在心裡排練。
“師兄,你騙我……你說要來的,你為什麼沒來……為什麼騙我……哈哈哈騙我……”
哎,有點羞恥。
樺霖哥到底是怎麼寫出來這種台詞的?還是說他腐男看人基?
冷靜點,隻是如兄如父。
.
章向唯一直沉浸在人物的情緒裡,聽到化妝師的喊聲抬頭時,他的眼睛已經猩紅。
化妝師看到什麼,快速抓了張麵巾紙按住少年眼角,接住一滴淚。
“這就哭了,想的什麼?”
章向唯聲音啞啞的:“想師兄。”
化妝師一臉詫異,她乾這一行多年,接觸過很多演員,知道他們的哭戲有技巧。
眼藥水,反複想自己生活中的傷心事,親人的去世,甚至是打哈欠,能這麼快進入角色哭出來,這需要天分。
她的臉上露出笑:“小章,頭抬起來一點,我看看還有哪要補的。”
章向唯不明白化妝師的態度怎麼這麼好了,他乖乖的照做:“姐姐,我待會還要再化吧?”
“對,走火入魔了要黑化妝,”化妝師說,“主要是眼部的變化,到時候我就在片場的房車裡給你化了,不來回跑。”
章向唯卷著劇本,這不是一個鏡頭到底,是兩個鏡頭,角色的崩壞程度是遞進的,他在手機上找了張彆的劇的劇照:“那能不能彆給我勾這種眼線?”
化妝師看了看:“不那麼勾,氣場出不來,彆動,小章,你唇形不錯,放鬆,曉曉,給他把頭套拿過來……”
又是一通忙。
章向唯頭上跟臉上的手都撤開的時候,鏡子裡的人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眼眶紅得要滴血,蒼白病態的臉上有道猙獰血口,從左眼的內眼角一路斜劃到耳根,血液像是剛淌下來,還是溫熱的。
看得章向唯下意識伸手,想把滴到脖子上的血擦掉。
手在半空停住,他改成去摸自己的嘴唇,失血過多顯得發白破裂,嘴角的傷凝著血塊,觸目驚心。
左側有閃光燈的聲響。
章向唯擋臉:“香香姐,彆拍了。”
“就拍一張。”陳香香看了照片,有種病弱又破敗的美感,讓她隻看妝容就被牽動到了。
“等《漲潮》播到今晚的戲,到時候就把這張照片放出來。”
章向唯嘀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播呢。”
“早晚會播,有霍影帝的商業價值跟口碑,雙台上星穩了,等火吧,不對,等穩吧。”
陳香香見少年朝門口伸頭,維持著那個姿勢,望夫石似的,她奇怪道:“小唯,你看什麼?”
章向唯說沒什麼。
今晚隻有他的雨夜戲,其他演員都不在片場,包括那個男人。
女一蔣怡下午就來了,這會估計在跟他討論劇本。
.
章向唯又困又累,不自覺回憶起了早上躺的那張柔軟大床,散發著荷爾蒙味道的被子。
床頭櫃上好像有個相框,扣下來的,不知道是誰的照片。
要是昨晚喝醉做點什麼就好了。
做點什麼好呢?
醉鬼做了什麼,那個外表冷漠內心溫柔的男人應該都不會計較的吧?
連床都給他睡了,多好的人啊。
章向唯毫無章法且毫無意義的想了會,手機翁翁響,王程那貨發了好幾個帶信息的紅包。
-在乾嘛?
-在賓館?來張照片。
-吃晚飯沒?
-媽的,我在食堂的肉絲麵裡吃到一根毛發,我怕是時日無多了。
-向那個唯,你兄弟最後一麵你還見不見?
王程發來視頻申請,章向唯拒接,挨個戳了紅包,回他一條信息。
-我在化妝間,待會去片場,視頻不接了,怕忘了現在的感覺,晚點聊。
章向唯把手機塞香香姐的包裡,閉上眼睛休息。
爆發的哭戲是他擅長的,就是真的難受,老師說他入戲控製不好那個度,入得很深,那樣很不好,一場下來差不多掏空了自己。
老師說演員要對自己好點,入戲不能太深,到那個點就好了,太深會出不來,患病,精神方麵。
戲癡不是演員的最完美呈現,凡事要有個度。
章向唯現在顧不上擔心那些,這是他的第一部戲,拋頭顱灑熱血往死裡拚,沒彆的考慮。
沒一會,章向唯不斷浸入角色,周身籠罩出了一股死寂的氣息。
.
不知過了多久,化妝間的門開了。
霍諶帶著一身濕氣進來,掀了掀眼皮,看著坐在鏡子前的小孩。
知道全是妝,是化的,他的心口還是悶痛了一下。
霍諶走過去,抬手按上小孩的肩膀。
章向唯猝然睜開眼睛,血紅的眼撞上鏡子裡的男人,瞳孔一陣緊縮,單薄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悲涼,絕望,痛苦,憎恨,怨毒,凝血的嘴角扯出一抹獰笑。
像個瘋子。
霍諶愣住,皺了皺眉:“唯唯。”
章向唯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所有扭曲的情緒瞬間消失無影,他單純乖巧的笑起來:“霍老師,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