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頭看他撐著傘卻半個身子露在外麵，隻有靠自己這側與頭還算在傘內的模樣木汐沉默片刻，伸手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自己的傘：“我不要緊。”
“沒關係，反正我身上已經那麼濕了，再濕一點也沒關係。”
“就像是你說的，反正稍微濕一點也沒關係，但如果你頭發滴水砸到我怎麼辦？”
聽她用自己的話回擊，黑尾鐵朗挑了挑眉，看她依舊把傘往自己這邊推的樣子歎了口氣。這麼不想被施恩也不想因為自己對他人施以援手以求回報，反而讓他的逆反心更多了。
“你真的是華國人麼？”
“當然是，怎麼了？”
“簡直比我見過經常會‘不安’的女生還‘不安’。”
聽到這句話木汐眉角狠狠地跳了跳，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變得虛偽起來：“‘經常’？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的誇獎。”
“所以，你在怕什麼。”
少年突然低下頭，把他剛才刻意保持著的安全距離迅速拉近，連帶著眼神裡也多了點意味深長：“與其說是，我很好奇這點。”
“……”
她在害怕什麼？如果是怕自己太過於接近，反應似乎也有點過頭。但如果說是彆的害怕，黑尾鐵朗覺得也有些不對——雖然“因為沒站穩摔進彆人懷裡”這種第一次見麵確實有那麼點尷尬，可都過去這麼久，應該也差不多緩解了吧？
“每次都表現得我像是十惡不赦的反派角色，很傷心的好麼。”
感覺到他的湊近木汐下意識往旁邊小小跳了半步，發現自己踩進水坑的那刻心情瞬間降到了嘀咕。然而在下一秒她就感覺到自己被人狠狠拉了過去，重心轉移著踉蹌往前栽倒，卻又被人牢牢扣在懷中。
聽著耳後的轟鳴和突如其來的狂風讓她突然明白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扭頭看過去時某輛貨車仿佛是因為雨天打滑，根本刹不住車般往前呼嘯而過。
“嘶——下回還是得當心啊，學妹。”
“你……”
聽到他苦笑著歎氣以及身後貨車司機下車奔來的道歉，木汐才慢慢反應過來，機械地吐出一句“沒事”後依舊愣在原地，耳邊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原本以為已經遺忘的東西重新從潛意識裡回歸，激烈的撞擊、貨車的轟鳴、以及一瞬間失去的意識反複在腦海裡播放，最後帶著尖叫的黑暗讓木汐猛地按住太陽穴，踉蹌著癱坐在了地上。
低頭看著被自己逐漸鬆手後坐在地上的木汐，黑尾鐵朗查看完她的腳踝和膝蓋後鬆了口氣，轉頭對著貨車司機擺了擺手又小心舉著傘罩在她的頭上。
少女似乎因為剛才的刺激沒法回神，高大的少年注視著她的眼睛，良久後才慢慢出聲：“地上很涼的哦。”
“……”
“你看，身上要都是雨水了。”
“……”
“回去會感冒的。”
黑發少女的眼睛依舊是如同黑曜石般深邃，但這次卻沒有了光，仿佛對外界根本沒有任何感應般呆滯。黑尾鐵朗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隻能猶豫地握住她的手，一點點試著說各種讓她會有反應的話：“還有啊，媽媽會擔心的……”
“媽媽？”
“嗯。”
慶幸於全世界對“媽媽”的發音都一樣，看她逐漸回過神黑尾鐵朗也算是鬆了口氣。剛才實在是有些太過於危險，畢竟誰都沒有想到身後的那輛貨車會突然加速，而且還是正好挑在木汐往後躲開的時候。總之——
“好像還真是我的錯。”
把前因後果想了一遍，黑尾鐵朗苦笑著收回手，剛想道歉就看到她突然抬起手猛地拍在了自己臉上，隨即清醒過來努力抽了抽嘴角，像是想對他笑，又像是有點委屈。
“我站不起來。”
“不過這麼坐著，你不冷？”
“可我真的沒力氣了……沒關係，讓我再歇，歇五分鐘就行。你彆想著背我，我很重的。”
雖然地上依舊很涼，但她現在是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本來她以為曾經的死亡早就已經被忘卻，然而在今天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些東西從來都沒有離她遠去。
係統說過她今天因為情感值低迷的關係要小心一點，那這個小心是說剛才，麼？
“重？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女孩子會說自己很重。”
“好歹我以前也是打後衛的，沒有這個重量在場上推兩下就倒了，本來就矮，再沒重量爭搶起來一點優勢都沒有。”
“嗯，所以現在你知不知道，你很像個蘑菇？”
抬頭注視給自己撐傘的少年，木汐看著他把傘架在自己頭頂，自己則是幫自己擋住從旁邊飛來的雨水。想到“蘑菇”這個詞她沒忍住笑出聲，伸出手感受了下外麵的雨水，最後又重新放在自己膝蓋上，對眼前救下自己的少年歪了歪頭。
“而且按照你現在這樣的精神狀態，我不介意你打我一拳出氣。”
“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恩將仇報的事情我可不會做。”
慢慢閉上眼睛把自己埋在膝頭，維持了幾秒後她才重新抬起頭，重新伸出手表情認真：“沒事了，拉我起來。”
“真的能站起來？”
“……”
“不要硬撐嘛，我說過沒關係的。”
看她有些憋屈的樣子黑尾鐵朗輕輕笑了笑，半蹲在她麵前轉過180°，露出寬闊且並不單薄的背：“放心吧，就算再重我也背得起來。而且距離你家也沒多少路了，對吧？”
“那我讓你放我下來的時候，你要放我下來。”
不然等木昭女士看到她要第三次以為她腿殘了，她還真的一點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撿回地上的購物袋也確認好裡麵的東西都沒灑沒破，木汐最後還是慢慢俯身，和小時候抱著木昭女士的脖子一樣下意識伸手環住黑尾鐵朗的脖子，僵硬得整個人都不敢動彈。
“記得給我撐傘，拜托你了，學妹。”
感覺到視線逐漸開始升高，木汐捏緊手裡的傘輕輕嗯了一聲，看他穩當往前的模樣垂下視線，卻發現他濕漉漉的頭發裡藏著通紅的耳朵。
“前輩。”
“什麼啊，你這樣說話我會很頭疼的。”
但這個充血的架勢……
沉默片刻後木汐歎了口氣，垂下視線看著水泥地上嘀嗒四濺的雨水，嘴角上揚時還帶上了從來沒被人發現的惡劣。
“但是你的耳朵，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