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由你領情由你來還!”清虛道人怔然過後,又是感動又是無奈,他伸出手來虛虛一點越殊眉心,“你啊,小小年紀操心這些做什麼,此事為師早已擺平。”
說著,他故意板起臉。
“——非要論活命之恩,你小子也該是欠為師的。崔家不就是出了幾根草嗎?”
越殊:“……”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真沒毛病。
二人口中所說的崔家為京中世族,其家主便是當初“慷慨解囊”,讓清虛道人得以湊足《固元方》的冤大頭(劃掉)好心人。
之所以如此,蓋因清虛道人姓崔名道隱,是崔家二房老爺崔景方繼室所出的嫡子。
其母身為太醫之女,本因守祖母之孝而錯過花期,卻又峰回路轉,靠著父輩的救命之恩被喪妻的崔家次子崔景方聘為繼室。
當年這樁婚事一出,不知羨煞多少閨秀。
畢竟崔景方家世好、容貌好、才華好,哪怕是喪妻再娶,一介太醫之女已是高攀。
然而,個中冷暖隻有自知。
徐太醫的確是個好父親,自認為女兒尋了一樁好婚事,從此一輩子富貴無憂。卻不曾想過醉心醫術的女兒是否能融入崔家。
崔景方的確樣樣都好,隻有一樣不好:在他心中,唯有家世、樣貌、才華無可挑剔的原配才配做他的妻子,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成日拿著藥鋤的太醫之女全然不入他眼。
成親不足一年,兩人便貌合神離。
崔景方身為男子,娶妻不喜無傷大雅,依舊能美妾在懷,何況大丈夫終歸以事業為重;
徐容秀卻成了困居後院的犧牲品,婆婆不喜,妯娌排擠,昔日行醫的夢想隨成親而破滅。崔道隱十歲那年,她終是鬱鬱而終。
而自幼不受父親所喜的崔道隱頗為幾分離經叛道,母親死後他就徑自離了崔家。為擺脫綱常束縛,他索性入道,成了方外之人,氣得崔景方一氣之下放言不再管他。
崔道隱於是千裡迢迢投奔回了老家的祖父。自小跟隨母親學習醫術的他頗有天分,又得祖父徐太醫傾囊相授,不過二十出頭,一身醫術已經不下於宮中的太醫。
徐太醫去世後,崔道隱便徹底入道,從此舍了俗名,以清虛之名遊走天下,居無定所、四處漂泊,直至救下繈褓中的越殊。
昔日家中的糟心事對清虛道人而言已成雲煙,他不曾拿出來與自家徒弟細說,免得汙了小孩子的耳朵,隻言簡意賅總結道:
“兒子拿老子幾根草算什麼?都是為師該拿的。用到我徒兒身上也是天經地義。”
清虛道人說起這事來理直氣壯。
且不說當初他娘進門的嫁妝中不乏珍貴補品,早已被崔家用儘,這回不過是抵償。就說其中好幾樣藥材都是他娘種活的呢。
他再三叮囑:“小長生啊,你將來可彆傻乎乎地去報恩。大宅子裡水深得很呢,不要臉的人多了,欠一分要還千分。你小子指不定被吞得骨頭都不剩。”
清虛道人憂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徒弟,不想卻對上一雙同樣憂心忡忡看向他的眼睛。
越殊用認真十倍的語氣叮囑自家師父:“師父你知道這些就好,可彆上了當。將來崔家若是有什麼要求,彆輕易答應。”
自半年前從清虛清人口中得知藥材的來曆,越殊心中就隱隱有了一分擔心。
固元方於固本培元上功效頗佳,唯一的缺點就是死貴,所需藥材皆非凡品。縱使崔家家大業大,拿出來隻怕也得肉疼一陣。
試問一枚出走的“棄子”憑什麼得此饋贈?就算崔景方慈父心腸發作,他隻是老家主的嫡次子,如何能做整個崔家的主?
總不會真是出於愧疚的補償吧?
就怕其中有他們不知道的算計……師父心腸軟又好說話,指不定就中了招!
而師父本已脫離崔家,本可無拘無束地修道,之所以重新有了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