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殊放下水囊,抬眼看去。
隻見隊伍後方突然多了一行人,一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那臭味正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排隊的百姓皆掩鼻而避。
“哪裡來的乞丐?”有人嫌棄地開口,“小道長好心義診,可不能讓你們攪和了!”
“就是!好歹洗乾淨了再來吧,也不怕熏了小道長!趕緊走,趕緊走!”
“我們不是乞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意見極大。微弱的辯解聲迅速群眾的討伐聲所淹沒。幾個身板結實的青壯,已經毫不客氣地開始趕人。
有序的隊伍頓時變得鬨哄哄的。
越殊的目光準確無誤地越過圍觀百姓,落在被聲討的人群中。
他看見一張張壓抑著悲傷、憤怒,與絕望的臉,帶著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有膽怯者忍不住開始後退。
也有情緒被壓到極致的人眼中迸發出熊熊烈火,將拳頭高舉——
“住手!”
眼看場麵一觸即發,越殊立時朝邊上跟來維護秩序的護衛使了個眼色,身形最是魁梧、嗓門最是洪亮的薑成當即起身,頓時似有一聲獅吼震懾全場。
所有人情不自禁安靜下來。
人群中捏起拳頭就要動手的大漢也是一驚,聞聲望去,就見那一襲道袍、俊得宛如觀音座下仙童的小道長突然徐徐起身。
“各位父老鄉親,聽我一言。”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語調也是平平淡淡的,恰似山間潺潺而過的清泉,沁人的涼意不知不覺澆滅了眾人的心火。
說話間,越殊的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掠過,最後定定落在流民中為首的大漢身上。
“諸位請上前來。”少年道人開口發出邀請,聲線清澈,“有急症者可先就診。”
義診設立一年以來,規矩已經深入人心,不守規矩之人已在鐵拳下嘗夠教訓,故而排在前列的百姓隻嘟囔了幾句“小道長心善”,便捏著鼻子讓開路來。越殊在眾人心中的威望讓他們願意暫時容忍這些“乞丐”。
饒是如此,眾人目光依舊不善。
……倒不是瞧不起乞丐。都是沒錢看病的窮人,大家夥好歹知道來見小道長前先自個兒拾掇乾淨,一身臟臭的像什麼樣子?但凡先找條河洗洗,彆汙了小道長的眼呢!
與此同時,仿佛聽到了眾人的心聲一般,越殊適時開口:“他們不是乞丐……”
“……隻是一群無家可歸的百姓。”
“他們從前也與諸位父老鄉親一般,隻是被迫背井離鄉。”
猶記得不久之前,就在他救起吉祥、如意的地方,也曾見過倒斃在路邊、與這些人一般狼狽的死者。他們有著相似的特征。
從染著泥點的頭發絲到赤裸的雙腳,這些人全身上下每一個細節都在表明,他們或許就是大水中的幸存者。
越殊言罷,方才滿麵嫌惡的人已是呆若木雞。
而被提及的主人公聞得“無家可歸”四個字,不少人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更多的人卻是來不及傷感。
眼前突然暢通無阻,一身臟汙的大漢驚詫過後,連忙抱著孩子大步衝至越殊麵前。
“大夫——小道長!”
學著旁人叫了一聲,他抱著孩子的雙臂都在顫抖:“我家娃娃都昏了一天了,您快給他瞧瞧。求小道長大發慈悲,一定救活我家娃娃!”
“求小道長救救我阿母……”
“小道長,我阿父……”
隨他一道衝上來的其他人有樣學樣地叫了起來,或是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磕頭。
一時間,哀求生與悲泣聲混作一團。
“彆急,一個一個來。”
越殊絲毫不受影響,手指搭上孩子的腕脈,旁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