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1 / 2)

月上中天,滿城喧囂才逐漸平息。

建康宮中,柳慶遠走進中齋,向蕭衍複命。

蕭衍正接過蘇唯貞命人試過的湯藥,那湯汁濃稠如墨,且味道刺鼻。蕭衍皺眉,但為了能入睡,還是勉強喝了下去。

“人抓到了?”蕭衍喝完,將碗扔回托盤。

蘇唯貞遞果脯過去,他直接揮手拒絕了。

柳慶遠搖頭。

建康城實在太大,人口又多,要藏起一個人,跟大海撈針沒什麼區彆。這些人敢潛入,必定是做好了詳實周密的安排,裡外都有接應。除非那時就關起城門,幾日不開,然後挨家挨戶地排查。可鬨得人心惶惶,影響到春市,也沒有必要。

蕭衍倒不至於怕了幾個細作,正好放他們回去傳遞消息,讓魏帝好好掂量掂量,開戰是否為明智之舉。

隻是這些人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他不弄出點陣仗出來,北朝還以為他可欺。

“你回去,收兵。”

柳慶遠行禮告退。

蕭衍起身,走進寢殿。偌大的寢殿,沒什麼陳設,空曠而冰冷。

蘇唯貞帶著內侍,跟在他後麵,為他寬衣。

“許奉禦說,主上不要多思多慮,身體一定要放鬆。仆會燃安神的香,就守在外麵。”蘇唯貞輕聲輕語地說。

蕭衍應了一聲,躺在龍榻之上。

殿內慢慢升起香霧,人都退了出去。他望著明黃的帳頂,掙紮了一會兒,藥效開始發揮作用,方才閉上了眼睛。

以往都是刀山火海,或是累累白骨,有無數雙手將他拽入夢境的深淵。

可這回,他夢見自己走在黑暗之中,前方有一束光,指引著他過去。

等他靠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張床塌,頂上垂下重重幔帳,還懸掛著香球,玉環,帳內有一團影子,隱約如山勢起伏。

他遲疑地伸出手,掀開重重幔帳,看到一個熟悉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熟睡。

她的黑發如綢緞般鋪散在枕上,發出幽幽的暗香,吹彈可破的皮膚,光潔無瑕,睡顏恬靜而放鬆。她好像覺察什麼,美眸緩緩睜開,與他四目相對。

這是一種毫無防備,猶如曇花在夜裡靜靜安放的美。

蕭衍怔住,心房似被猛烈擊中。

竟見她微笑,然後伸出手,勾住自己的手指,輕輕用力地拉,好像邀他共枕。

蕭衍躺在她身側,她很自然地依附過來,靠在他的懷裡。柔軟纖細的身體,帶著微微的熱度和馨香,就像流水一樣蔓延至他的四肢。

這種感覺,竟讓他平靜,舒適,甚至有一種汙濁的靈魂被蕩滌的感覺。

蕭衍的手臂扣緊了她的腰身,猛地將她壓在身下,將她看仔細。

女子眼角的淚痣嫣紅如血,而後整個人化作一陣青煙,緩緩地散去。

蕭衍猛地坐起,殿中香爐的香已經燃儘,日光漏儘門扇,他竟然安睡了一夜。

蘇唯貞聽到響動,連忙進來,臉上有喜色,“主上!主上昨夜睡得可好?”

“嗯。”蕭衍抬手撐住額頭。

蘇唯貞大喜,但看他神情又不對,“主上,怎麼了?”

睡得好,難道不應該高興?

蕭衍在想,這個女人已經兩次入他夢裡了,都是在白日接觸過之後。托她的福,他沒有做噩夢,並且睡得香沉,平靜,猶如脫胎換骨。

這僅僅是種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某種暗示?

靠近她,似乎可以解他的厄。

*

昨夜,王樂瑤卻沒有睡好。她住的沁園在王宅的北邊,靠著府牆,外麵的喧鬨聲還是能隱約傳入她耳朵裡。

她睡眠淺,加上掛心,一直到後半夜還沒睡。

第二日一早,竹君便來告訴她,街市上的官兵都已經退了,一切恢複如常。

王樂瑤才鬆了口氣。

不管細作抓沒抓到,至少薑齊悅暫時是安全了。憑伯父和長公主的本事,一定能將薑齊悅平安地送出都城。

蕭衍大概是她命裡的克星,每回遇到,都得提心吊膽,導致她不能安寢。

她以後一定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侍女們進來伺候她洗漱更衣,竹君說:“聽聞清溪中橋那邊的大宅子已經有主了,這幾日有很多仆從往來,似乎主人很快就要搬進去。”

清溪中橋一帶住的都是達官顯貴,離烏衣巷不遠。

那個大宅本來是廢帝的一處私邸,應該是被蕭衍賞給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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