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隻有十年!蕭衍震驚,他雖心中有數,可驟然聽到這個大限,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十年實在太短了。就算她現在有孕,生下男孩,十年後也不過八九歲,他可能無法掃清障礙,就要撒手人寰,到時候他們母子要如何保全?王家真的會站在她身後?
他還有一個選擇,把皇位傳給蕭宏。從現在開始,讓她服避子湯,不讓她有孕,自然就不會對蕭宏產生威脅。可是,一個沒有子嗣依傍的太後,隻怕晚景淒涼。
誰也不能保證,蕭宏會善待她。那時她也不過二十多歲,春華正茂,容色傾城,可能還會成為新皇隱秘的禁臠。
人的內心,都有陰暗自私的一麵,他見過太多了。他對自己的親弟弟都無法放心。
“下去。此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許宗文叩頭,要起身的時候,腿軟了一下,雙手撐在地麵,才能站起來。
他是真怕,今晚那些話句句都可以殺頭了。
等他出去後,偌大的寢殿變得空曠而靜謐,蕭衍獨自躺著,慢慢接受那個事實。人固有一死,他此生從微末寒門,到登頂帝位,波瀾起伏,已經不枉此行。
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太後和她了。
既然時日無多,從現在開始,就要打算了。
他隻能再陪她十年,當務之急,是讓她儘快誕下子嗣,流著王家血脈的儲君,王允不會不管。王執雖是她的親生父親,但太重感情,手段能力都比不過王允。隻要王允安分點,不要造次,他甚至可以把王允一直想要的那個位置給他。
蕭宏若有威脅,他會在大限將至的時候,殺了他。
彆怪他這個做兄長的心狠,畢竟親生兒子和親弟弟,他隻能選一個。
蕭衍甚至想到了升哪幾個人為三公,輔佐幼帝。
他還想了很多很多,喪葬如何,母後該如何安置,後來竟睡著了。
王樂瑤本是個眠淺的人,但每次被蕭衍折騰過之後,她就會睡得很沉,雷打不動的那種。這恰恰很養精神。
等翌日她醒來的時候,有種脫胎換骨,再世為人的感覺。
蕭衍又不在,她好像很少能在醒來的時候看到他。
這個男人的精力好像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娘娘,昨夜睡得可好?”竹君進來,幫她整理床鋪。
王樂瑤點了點頭。
真是睡得很好,而且在他身邊,莫名會有種踏實安心的感覺。人總是本能地屈從於強大,然後依附成癮。儘管這很危險。
“陛下,他對您還好嗎?”竹君斟酌著說,“昨夜婢子聽到您哭了。”
王樂瑤的臉頰發燙,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竹君隻知道昨夜在外麵聽到了娘娘的哭聲,陛下究竟是如何把娘娘這樣的性子逼哭的?她很擔心。後來陛下要熱水,原本已經歇下的宮人全都爬起來忙碌。她進來後看到殿上衣裳散落滿地,床上的隱囊,被褥都掉下床。
陛下在和娘娘絮語:
“你動不了,朕必須抱你去。”
“好了,不要鬨了。給你換被褥就是。”
那是陛下平日完全不在外人麵前展露的一麵。
眼下看娘娘的樣子,似乎真不是她所擔心的那樣。
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還是不要管了。
下午時分,王樂瑤收到了長姐派人捎來的書信和一份生辰禮。長姐在信上說,宮牆相隔,不方便時常出入,無法當麵致謝。宅子已經買到,顧老夫人也沒話說了。長姐還請她在搬進新宅以後過去玩,順道祝她生辰吉樂。
正好她也想去見一見這位顧老夫人,看看顧家到底對阿姐好不好。
王樂瑤把長姐送的錦盒打開,裡麵是一尊白玉觀音像,手中還抱著一個孩子。
這是送子觀音。
她覺得手指發燙,把錦盒放在妝台上。她才嫁,其實生孩子的事並不著急。但依照蕭衍的能力,也許她很快就會有孕。子嗣對於江山,對於她的地位來說,都是最好的保障。
這也是阿姐想說的吧。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一年一次的生辰,她雖然不打算過,也不準備告訴蕭衍,但內心的角落裡,還是會有小小的期待。
這偌大的皇宮,她沒有親人,也無人會為她慶祝。或許,他會知道呢?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很快她的想法就被證實了。這一夜,蕭衍派人來傳話,說他政務纏身,不會過來了。
這人不來也好,她可以喘口氣。
他身上實在太熱了,冬季還好,夏日貼在一起,跟烤火也沒什麼區彆。
而且這麼多年下來,她更習慣一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