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瑤已經穿好衣裳,躺在床上。
許宗文過去診了脈,又詢問事發經過,然後才說:“娘娘的傷勢不要緊,隻是娘娘身子比常人弱一些,又恰好被砸到了心肺之處,所以才會吐血。臣開幾副藥,按時服用,調養幾日後就會無恙。隻是這幾日,一定要靜養。”
許宗文強調的最後一句,雖然沒有明說,但蕭衍也聽得出來,是叫他們不要行房的意思。
她剛好來了月事,本來就不可同房。他雖是年富力強,精力旺盛,也沒到罔顧她身體的地步。
“你去開藥方。”
“是。”許宗文行禮退下去。
王樂瑤有些累了,想要睡會兒,蕭衍便幫她蓋好被子。她看到蕭衍要走,抓著他的手說:“今日隻是意外,陛下不要遷怒寺裡的僧人,也不要影響大家的心情。”
依照蕭衍的性子,肯定是不會放過那些在觀音殿的僧人。
可王樂瑤不想他再因為這樣的小事殺人,所犯的殺戮太重,會影響到自身的命數。這就是佛家所說的因緣輪回。
“朕有數。”蕭衍撥開她汗濕的幾縷額發,叫竹君進來照顧她,自己出去了。
同恩寺住持領著在觀音殿的幾個僧人,一直跪在外麵的院子裡。住持早已嚇出一身的冷汗,他素來聽聞陛下不是個寬仁之君,此番寺中僧人害皇後受傷,還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是把同恩寺封了,還是把寺裡數千沙門全都關起來?
他看到蕭衍出來,連忙伏在地麵上求情,但蕭衍暫時還沒空處置他們。
蕭衍走到候著的蕭宏等人麵前,告訴他們皇後無事,然後目光直直地看向蕭宏,“你跟朕過來。”
蕭宏的心往下一沉,阿兄果然起疑了!
但他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乖乖地跟在蕭衍後麵,往偏院走去。
偏院這裡有幾棵蒼天大樹,隱天蔽日,風從林下而來,有幾分涼爽。蕭衍負手站在樹下,神色被樹蔭遮住,既沒看蕭宏,也不說話。
他早就應該猜到弟弟的心思,他們一母同胞,喜好本就相像。更何況還是那樣一個,世間男子幾乎都無法拒絕的女人。
但他若是說破,這兄弟的關係,恐怕也就到頭了。
蕭衍正思考著如何處置,整個人就如同一柄緩緩出竅的利刃,帶著極其危險的氣息。
蕭宏忽然跪在地上,“陛下,今日臣弟情急之下,冒犯了皇嫂,請您恕罪。此外,臣弟還有一事相求。”
“說。”
“臣弟心儀謝家娘子已久,肯請陛下賜婚。”
“你想清楚了?”蕭衍居高臨下地問他。
蕭宏明白,若是他一直不娶,阿兄肯定無法放心。可能還會把他從都城調到彆的地方去,那樣母後必定起疑,以為他們兄弟不合。天下初定,他想留下來幫阿兄,不想兄弟倆多年的感情生出嫌隙。總歸是他先有了非分之想,今日也該由他來做個了斷。
蕭宏抬起兩根手指道:“蒼天佛祖在上,臣弟在此立誓,今後會一心一意對待謝家娘子,絕不生彆的心思。若違此誓,猶如此袍。”他說完,用力將自己衣袍裡麵的一截撕了下來。
蕭蕭裂帛之聲,格外清晰,代表他的決心。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蕭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改日朕會請謝夫人進宮商議。想必她對這門婚事,也會滿意。”
“多謝陛下。”蕭宏以頭點地。
皇族接連娶王謝二姓,對於江山穩定來說,並沒有壞處。
蕭衍剛要走,蕭宏又叫住他,“臣弟剛才已經命人仔細查看過了,今日之事確實隻是個意外。阿兄能否對那幾名僧人,從輕發落?就算看在宛娘和母後的麵子上。”
蕭衍想了想,方才阿瑤也要他手下留情。他從來就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懼蒼天神佛,但多少要顧及母後和阿瑤的感受。阿瑤是聽信了那個老僧所言,怕自己所犯殺戮太重,折損命數吧。
既然她在乎,他也不忍拂逆她的心意。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命禁衛將有過失之人杖二十,其餘的放了吧。”
蕭宏驚訝,他原本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不想阿兄在佛門之地大開殺戒,沒想到阿兄真的會答應。
阿兄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
那邊,張洪和趙氏兩個人站在皇後廂房外的回廊下麵,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直覺今日這頓齋飯恐怕要吃不成了。
剛才他們還特意去後廚看了一眼,垂涎三尺,同恩寺絕對是花了心思招待他們的。
可這群僧人膽敢傷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以陛下的性子,這還不得大開殺戒?
可他們看到陛下隻是讓禁衛帶走其中一個,把其餘的人都放了,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陛下嗎?
簡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折騰半日都餓了吧?隨朕去用齋飯。阿奴,去把母後請來。”蕭衍吩咐蕭宏,然後帶著眾人去用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