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學生製服看著有些陳舊,袖口微微發白。
似乎是察覺到盛微的視線,少年局促地縮起手,不自然地將袖口往身後藏了藏。
“現在已經不招試藥者了,治療劑已經上市,各大醫院和藥店都可以買到。”盛微解釋道。
少年的眼睛瞬間暗淡下去,“對不起,打擾了。”
眼看著少年頹喪地準備離開,盛微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也是用了止痛劑的患者?”
“對,去年我做了一場手術,由於術後反應過於激烈,就被人勸說服用了止痛劑,”少年輕聲說道,“還因此用儘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欠下外債……”
盛微眼神微動,“目前我們是不招試藥者的,你可以過一兩周再來看看,可能會有變化。”
少年的眼睛驟然亮了,“謝謝你!”
第二天,盛微找到特林。
“雖然現在治療劑已經推廣,但是藥價並不算便宜,一部分被止痛劑掏空家底的病人可能無力承擔,我們應該設法做出更加平價的治療劑。”
特林笑了笑,“你說的正是卡爾瓦博士近期和我討論的問題。既然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這個項目可以儘快著手。”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放出通知,招募新的試藥誌願者了?”盛微提議道。
“那麼早嗎?”特林遲疑了片刻,“我們甚至還沒製作出第一個樣品。”
“就當是給那些貧困的藥癮者一線希望吧,”盛微想到昨天偶遇的那個少年,“至少讓他們知道,研究院在推進平價藥的研製,他們終究能被治愈。”
特林被說服了,“行,就按你說的辦。
一個月後,第一批使用平價原材料研製的藥劑誕生。
盛微也在治療室的誌願試藥者中見到了那名少年。
他看見和醫師一同走進治療室的盛微,眼睛裡瞬間冒出點點星光。
盛微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對醫師說道:“開始吧。”
雖然在研製過程中,盛微和特林儘可能地讓平價藥材發揮出和貴價藥一樣的療效,但是為了壓製價格,平價藥不可避免的會有其他缺陷。
例如作用在患者身上的反應不如貴價藥溫和,具有更大的刺激性,可能給患者帶來更大的痛苦。
注射完藥劑的試藥者被看護人員一一帶入各自的觀察房裡。
盛微和特林透過單麵玻璃窗戶,觀察並記錄他們的反應。
少年剛開始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緊接著,臉上驟然浮現痛苦神色。
他蜷縮著身子在病床上發抖,臉色煞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下,打濕了一片枕頭。
在束縛帶的限製下,他的掙紮不算激烈,隻是無力地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深棕色的發絲被汗水打濕,黏在脖頸處,越發顯得皮膚白皙。
他將頭埋入枕頭下,遮住痛得變形的麵孔,隻留下脆弱的後頸露在外麵,仿佛輕輕一折,便斷了。
另外幾間觀察室裡,有的患者痛到扭曲翻滾,有的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哀嚎,有的瘋狂捶打床麵,蹬腿掙紮。
“這小子真能忍啊。”特林看了各間觀察室的患者反應,不禁感歎道。
盛微讚同地點點頭,“他還是其中年紀最小的。”
幾刻鐘後,藥劑反應結束。
少年虛脫般躺在病床上,輕輕喘氣,粗糙的衣領摩擦著汗濕的皮膚,帶來又麻又癢的痛意,他合上了眼睛。
“讓護士好好照顧。”
盛微看了一眼觀察室門口貼的名牌,萊爾·克裡,一個再大眾不過的名字。
回到實驗室,盛微和特林各自錄入實驗數據。
“患者的反應比貴價藥使用者大很多,這還隻是第一次用藥,後麵的反應會越來越激烈,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特林搖搖頭。
“畢竟是平價藥,總要付出其他代價的,”盛微錄入最後一條數據,“那些貧寒且身處絕境的人,往往擁有難以想象的力量。”
“希望如此吧。”特林並不看好這次試藥的結果。
在第二次試藥後,第一名申請中止試藥的患者出現了。
接著,陸陸續續出現了第二名、第三名。
等到第八次試藥時,隻剩下了那名名叫萊爾的少年。
“你確定要繼續嗎?這次的反應可能會比之前幾次加起來還要痛苦。”盛微最後確認道。
“我確定。”萊爾彎了彎眼睛,琥珀色的瞳孔裡滿是堅定。
“簽字吧。”盛微將這輪試藥的協議書推到萊爾麵前。
萊爾毫不猶豫地寫下看自己的名字。
第八次試藥開始。
萊爾感受著冰涼的藥劑被針管緩緩推入體內,低垂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在心裡默默數秒,等待著鑽心徹骨的疼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