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他們這一支肖氏,起源東郡。本朝已廢棄前朝之法,不再以士庶定籍,但舊法雖除,舊習卻難改,各地豪強士族仍以出身論人。肖氏祖上也是士族出身,家中收有不少書籍字畫,肖氏在東郡家世不顯,是士族末流。肖稚魚的父母早年感染疫病而亡,長兄肖思齊支撐門楣,帶著姐妹兩還有仆從三人從族中分出來,到登豐縣定居。
登豐縣靠近都城洛陽,地產豐饒,人物秀麗,容易進學。本地有林姓大族,肖思齊當日遷來之時上門拜訪過林家,不知談妥什麼,從此肖家三人托庇在林家之下,在此處安家。原本相安無事,大家族照顧落魄士族之後也算一段佳話。
但幾年過去,肖如英到了豆蔻之年,貌美之名遠揚周裡,林氏年輕子弟經常結伴來到肖家附近轉悠。這些人自視甚高,又覺得肖家受林家庇護,便低了一等,時常說些輕佻話來撩撥。肖如英自幼照顧家中,性子剛強潑辣,不受那些林氏子弟的閒氣,偶爾還會告到林家長輩麵前去。林家一向自詡家風清正,自然要嚴管。如此以來,那些林家子不敢明麵上放肆,但背後弄一些事卻是不少。
肖稚魚搜腸刮肚,終於想起,應該是那些林家子又來肖家附近,見她年幼標致,看起來又不如肖如英那般強硬,便說要將她買去家中做奴婢。
肖稚魚想起這段往事,心中冷笑。林氏這樣縣中家族實在算不了什麼。日後洛陽長安的那幾家門閥才叫厲害,她與兄長姐姐不知吃了多少虧才在都城中立足。前世肖家才有起色,朝廷就起了動亂,齊王造反,她的兄長為了她這位皇後奔走,死在去調兵的途中,她的阿姐,在齊王入京那日被亂兵所害。
雙目微紅,一股淚意又湧上來,肖稚魚將這股傷痛強壓下去,暗自賭咒發誓,絕不會讓這些禍事重演。她在城下被捉住之時,自知已是絕路一條,但現在重活一世,就是她氣數未儘。
把眼淚咽回去,肖稚魚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些血淚,遲早要讓那些辱過她棄過她害過她的人流。
肖如英輕輕哼著小調,肖稚魚感覺到久違的安心,漸漸睡了過去,這晚她睡得沉,肖如英也沒叫她。一直到日上三竿,肖稚魚才轉醒過來。婢女潮落端了水進來,給她梳洗,手腳麻利地將肖稚魚地頭發盤成雙髻,從鏡匣中拿出一對梅花簪,分彆插在髻上。
潮落打量肖稚魚,滿意點頭,然後牽著她到外麵用飯。
等吃完早飯,肖稚魚坐到書案前,拿著墨研,然後提筆寫字。
潮落是家中唯一的婢女,自幼就在肖家,她好奇地看著肖稚魚,平常都是肖思齊嚴壓下,肖稚魚才會去看書練字,現在肖思齊不在,肖稚魚居然這麼乖,主動練字,讓潮落極為意外。
可惜她不識字,並不知肖稚魚寫的是人名,一連串,到最後幾行,是羅賢,楊杲……
肖稚魚提筆蘸墨,最後又寫下李承銘,李承秉。她低頭看著這些名字,片刻過後,抬手將紙箋撕得粉碎。潮落見狀阻攔不及,惋惜道:“寫得好好的,何必撕了,留給阿郎看多好。”
肖稚魚將那些名字寫下,隻是怕時間長了會忘記,日後每隔一段日子,她都要把這些名字重複記憶,不能錯漏一個。肖稚魚抹了摸胸口位置,皺起眉頭,那晚的箭,不知是誰所放,但利害關係總脫不了那幾個。
“幺娘,你想什麼呢?”潮落問。
肖稚魚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