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宗坐落於連綿大山之間,獨占了一條完整的靈脈。
宗門有四座主峰,分彆為無為、坐忘、清淨、一心,供宗主及三名徒弟居住。
除此之外又有四座從峰,專門用來放經樓、練劍台、劍閣及一處禁地。
至於為何分得這麼散,是因為宗門人丁單薄,隻有一位掌門、三名徒弟及一名仙鶴化形的妖修。
沈知寒打理完畢,由魔域出發時夜已過半,而當他頂著晨露落在坐忘峰頂時,第一縷陽光正巧落在高處無為峰的山尖上。
清越的鶴鳴立時宛若晨鐘一般,響徹了整座山脈。
隨手捏個淨身咒驅走一身風塵,他下意識轉頭去望,便見朝陽緩緩脫出了地平線。
淺淡紫氣隨著圓日高升由極東之地逸散於天地之間,萬物受了諸天清氣洗禮,立刻從漏夜的沉寂之中蘇醒過來。
沈知寒雙眸盛著晨光,看上去竟比平日更流光溢彩了幾分。
初學藝時,他便是要在此時引天邊紫氣入體淬煉經脈的,隻是如今修為已至分神,紫氣效用微乎其微,便不再引氣入體。
隻是他卻保留了一個習慣——若趕上日出必要看完。
旭日緩緩升至空中,光芒也變得灼目了起來,沈知寒收回雙眸,隨手召了朵清雲便向無為峰飛去。
與沉心宮的奢華張揚恰恰相反,無為宗矗立雪峰之上,目之所及,殿宇皆為白玉所砌,唯一的顏色便隻有混植的紅白梅樹與蒼翠竹林,遠望如瓊宮仙境,超脫紅塵之外,不染一絲塵埃。
沈知寒穿過雲霧,一株足有兩人合抱、三四層樓高的白梅便充斥整個視野,隨後便是樹下正斜斜倚在一方木榻之上的玄色人影。
漱月仙尊君無心,是男主六個化體中武力值最高的一名。
千年前修真界進入末法時代後,靈氣稀薄,他便是千千萬萬求道者中唯一一名摸到了渡劫期門檻之人,因此被各路修士尊為“仙道頂峰”。
而沈知寒之所以覺得頭疼,便是因為修仙之人修為越高,心境便越穩定,尋常欲望也愈發難以左右其道心。
更何況他這位師尊,本就是個至澄至靜、至冷至清之人了。
高度不同,如何傾心相待?
清雲散去,沈知寒穩穩落地。
再向梅樹靠近些,便見一向隻擺著香爐的紫檀桌案上今日竟橫臥了一張七弦白玉琴,靈光流轉,不似凡物。
而榻上男子卻長發未束,三千銀絲錦緞般傾瀉鋪陳,整個人似乎發著光。他衣著隨意,衣領也鬆鬆垮垮的,那件掌門標配的玄色金繡鶴羽氅卻被隨意搭在了一根抬手可及的花枝之上。
以他的神識之力,無為山方圓數百裡的動靜都瞞不過他。可對方卻在他靠近自己十步以內時才開口,聲線宛若清淡縹緲的雲煙。
“回來了?”
沈知寒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是。”
玄衣男子聞言,方將頭也微微一偏,轉了過來。
他生得極為柔和俊逸,行止中自有一派流風回雪之氣度,目光更是澄淨平和,出塵清雅,仿若遺世之蓮。
饒是沈知寒已經看了一百年,心中卻仍是忍不住將他讚了又讚。
流風裁魂,月華作骨。
他的師尊,便是世間唯一能襯上這八個字的人。
君無心一手托著頭,一手則隨意搭在身側,悠然道:“為師最近正在研究琴理。”
語畢,他食指輕抬,案上白玉琴的琴弦便似有人彈弄一般,自行顫動起來。
淙淙樂音流淌於無為峰頂,仿若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彆有一番玄意蘊含其中。
沈知寒頓感一股清流拂遍全身,連融合紅蓮業火後一直隱而不發的不適感都消失殆儘。
“聽老三說你在魔域吃了不小苦頭。”
君無心換了個姿勢,令自己靠得更舒服了些,一雙噙著三分笑意的眸子終於移到了大弟子身上。
澄明目光先是將沈知寒從頭到腳看了一遭,又在左眸處停了停,他才再度開了口:“如今看來,吃了苦頭是假,占了便宜才是真。”
對方聲線含著極淺極淡的笑意,聽得沈知寒腦海中不可抑製地回想起謝長留含著侵略氣息的深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