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尊……”
“嗯?”
沈知寒坐在石桌旁,單手托腮。
未束的青絲如瀑,偶爾有落花親吻,也極為快速地順著墨發滑落,最後落身於披在雪白中衣外的玄色長袍之上,遠望好似堆了一片雪。
墨寧收了劍,小心翼翼地看著一直眼神迷離的前者:“您還好嗎?”
自前幾日從一心峰被叫回來,他就發現師尊好似有些不對勁。
依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沈知寒看著隨意,其實是個在衣著與舉止方麵很注意的人。可他自醒轉後卻從未束過發,衣著也是終日簡單隨意得很。
更重要的是,修仙之人本無需睡眠,更何況是沈知寒這種已然分神末期的大佬了。可他卻終日精神萎靡,這才剛剛晨起不久,就在看他練劍時再度打起瞌睡來。
沈知寒擺擺手,隨即朝著滿麵疑惑的小徒弟安撫性地笑了笑:“無礙。”
……才怪!
他假裝揉著額角,胸口卻憋著一口老血。
他叫陸止瀾加固了結界,是為了防止謝長留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坐忘峰,可萬萬沒想到,那家夥竟然還會入夢之法!
修者一般都是白日練功,夜晚冥想,完全不需睡眠,可沈知寒不同,他前世保留了二十多年的習慣豈是說改就能改的?
可自從這位沉心魔尊離去後,沈知寒但凡睡覺,就會夢到二人夜夜纏綿!
從沉心宮到坐忘峰,從紅玉殿到溫泉池,見過的沒見過的姿勢都被謝長留強行嘗試了個遍!!
——說是纏綿都說輕了,在沈知寒看來,簡直就是謝長留對自己單方麵的蹂|躪!!!
最奇怪的是,不論前一夜在夢境之中有多腰酸背痛、體虛氣弱,都不會反映到他現實中的身體上,卻會轉化成潮水般的困倦,讓他站著都想打瞌睡。
譬如現在,日頭還未升至中天,沈知寒就又要趴在石案上睡著了。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中滿是擔憂:“師尊若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徒兒自己也能練劍的。”
沈知寒卻搖搖頭,隨即直起身子:“不行不行,再睡可就要變成睡美人咯。”
再說了,睡著萬一又夢見謝長留怎麼辦???
睡……睡美人?
墨寧一怔,便見對方悠然抬起了一隻手臂。
潔白廣袖順著藕臂滑落,順著肌肉勻稱流暢的線條向上望去,便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動,折下了一根梅枝。
他的手上繭子不多,看上去更像是撫琴弄簫、題字作畫的手,倒不像是握劍的手了。可沈知寒偏偏笑著低頭,隨手將身上外披一抖,掂了掂手中花枝:“來,讓為師考考你《悟劍篇》學得如何了。”
玄色長袍從他肩頭滑落地麵的瞬間,沈知寒周身氣質卻渾然一變。
這世間劍有千百種,各有各的脾性,但總歸都是劍。而無為宗這些人就好似脾性風骨皆不相同的靈劍,不論平日是什麼樣子,內裡都是有劍的風骨在的,隻是輕易不顯露於人前。
墨寧看著他,恍然有種看到那日打扮整齊的師祖一般的感覺。
金丹期前,無為宗所有人學劍用的都是木劍,墨寧也不例外。
可他神色卻認真下來,雙手持劍,劍尖朝下,恭敬行禮:“請師尊賜教。”
隨即一本正經地擺出了標準的起手式。
梅林氣氛頃刻間一凝。
沈知寒罕見地收起笑意,瀲灩眸光流轉,抬起花枝便是一刺。
二人純以劍招相交,花枝與木劍相交的瞬間,純白花瓣被勁風裹挾著卷起,激起陣陣冷香。
錦簇花枝間,一玄一素兩道身影,仿若交纏飛舞的仙鶴,一招一式樸實無華,舉手投足間卻似乎含著天地造化,格外翩然淩厲。
沈知寒麵上略略浮起一絲驚訝之色。
不愧是劍仙化體之一,即便還是個孩子,也能看出墨寧在劍法一道的天賦。
黃金台墨家,慣用烏骨鐮為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