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木橋、巷道、屋宅全都消失,隻剩一片白茫茫之地,唯有霧與霧中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灑下淡淡月光。
林覺這時才有空閒思索,便是完全無視了身上的傷勢,腦中回想起剛才自家狐狸吐出的幾口寒氣來,見這劉太如此,便又不由嗤笑。
這人倒是無賴!
叫他來這裡以武藝取勝負,他也來了,明明現在還沒有誰占得上風,自己靠了扶搖也隻是勉強與他打鬥,他倒是先忍不住,開始耍賴了。
“等等?”
林覺本就皺著的眉頭立馬皺得更緊了,眼中不斷的閃過思緒。
劉太見此,頓時慌亂。
一條銀龍在他手中,再向道人咬來。
他將此地換成了開闊的平地,一時自然無所顧忌,槍頭甩刺出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林覺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槍頭,哪怕長槍從自己麵前刺過,也絕不敢眨一下眼,不斷後退躲避,不斷揮劍格擋。
狐狸也很努力。
然而這裡一片開闊,劉太自然可以肆意的變換位置,施展身法,而這才是一名本領高強的武人最得意自如的地方。
便見一槍倒曳牛尾,刺入地麵。
林覺險險避開,卻不想槍身猛然抬起,如龍抬頭,近抽他的胯下,遠撩他的胸口,這攻勢真是又毒辣又迅猛。
林覺艱難擋住,心裡思緒不停。
“這人既然是個無賴的性子,怎會在最開始時將他的佩劍扔給自己,趁著自己的長劍拔不出來,將自己斬了不就是了?”
那一槍剛收回去,又是一麵散亂槍影,如牆一樣朝著自己撞來。
林覺連連後退,多虧狐狸才躲過這劫。
拉開距離,喘息之時,思緒不停。
“為何自家扶搖能吐寒氣?
“難道是它有娘娘血脈,不受他所創造的幻夢境地的影響?還是說幻夢之術本就是狐妖擅長的本領,自家扶搖在這方麵自然不易被他所限製?
“如果是幻境,憑什麼自己也由他完全掌控?如果是夢境,就算不是自己的夢,也該有自己一份吧?
“那自己呢?”
一槍橫掃,像是能劈開牆壁。
林覺上身側閃,左手都撐住了地,這才躲開並穩住身形,手一發力,身體立馬又直了起來,深深吸氣。
右肩卻是火辣辣的。
顯然也沒完全躲開。
再這麼下去,取勝將越來越難。
可是林覺已經想清了——
這地方沒有那麼神異。
這劉太確實是狡猾的。
自己魂魄本就異於常人,更彆說如今乃是修道人,也有了些道行,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很難將自己拉到這幻夢境地中來,因此開口相邀,假裝豪邁的請自己主動出了房間,一步步走入這裡。
他的限製也沒有那麼厲害。
他不讓自己用自己的劍,卻又怕自己沒有武器可用,從而覺得無法反抗於他,會拚儘全力想要施展法術,會衝開他的限製。
再加上故作的豪邁,恍惚間好像也有幾分英雄的姿態,隻是為讓自己相信、自己在這裡無法動用法術。
奈何奈何,隻用武藝他也難以取勝,為了取勝變了天地,便露了最大的破綻。
林覺深深吸了口氣,試著尋找法力。
遍尋一通,果然捉到一些感覺。
抓住這點感覺,咬牙提勁,便像緩緩衝破迷障一般,體內法力漸漸變得清晰。
麵前又是一條銀龍出洞,分明微弱的寒光恍惚竟有刺眼之意。
一刺不中,立馬化作橫掃。
槍尖帶起凜冽寒風,吹動林覺發梢,剛巧林覺也施法吹出了一點清風,從另一麵吹來——隻是一點微風,為的也隻是試驗法術是否
能用。
試驗成功,他卻不動聲色。
借著擰身躲避之勢,轉身拉近距離,同時揮劍,長劍斬向那劉太的腰部。
自然被他收腰躲了過去。
同時劉太和他幾乎一樣,借著轉身之勢,卻是朝遠處拉開距離,接著腰身雙臂齊發力,長槍雲掃,槍身逼退空中狐狸,槍尖又掃回林覺脖頸。
卻聽一道短促咒語。
劉太正雙手擰槍,刺出便是毒蛇出洞,卻不料一瞬之間,手中銀槍竟真成了毒蛇。
不僅滑溜溜軟乎乎,還欲扭頭來咬自己。
“嗯?”
劉太心裡一驚,卻不是驚這毒蛇,而是這人怎麼恢複了法術?
雖然震驚,他也不懼,當即握著毒蛇的尾巴一抖,將之抖直,竟然重新成了一杆銀槍。
抬頭一看,道人就在麵前不遠處,朝他推出一掌。
轟的一下,烈焰衝開迷霧。
劉太隻覺一道熱浪與火光撲麵而來,而他立馬便抖著手,轉起槍花。
那長槍在他手中揮舞得不知有多快,好似成了一麵盾牆一般,火焰打在上麵,竟然真的被擋住了一大部分,少部分火焰透過槍花盾牆,也被長槍舞出來的狂風所攪碎,往四周散去了。
槍花終究是離身體太近,槍身又要手來握住,林覺的靈火已有氣候,到底是對他有些傷害。
劉太很快就受不了了。
正欲躲避,又聽一陣風聲。
風吹靈焰,加助火勢,火焰立馬透過了槍花。
“嘶!”
劉太被火焰燒得疼痛,連忙往旁邊一撲。
可火焰卻持續不絕。
劉太撲到哪,火焰跟到哪。
連滾幾圈,已分不清方向,眼睛也被火焰燎得灼痛,一時看不清楚。
又聽呢喃的咒語聲。
接著是一道破空聲和細微的腳步聲。
劉太聽聲辨位,甩槍就是一掃。
“當!”
長槍擊中一柄劍,將之擊飛出去。
怎會如此輕鬆擊飛?
顯然,那是一柄無人持有的劍。
劉太聽見身後傳來的風聲寒意之時,卻已經躲避不及了。
何止是風聲寒意躲避不及?
此時的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在這幻夢之中也斬不了這道士,可哪怕是施術從這裡離開,也是來不及了。
“噗!”
後背一涼。
卻是林覺持劍飛身而來,乃是正兒八經的玉女穿梭劍式,一劍從他胸膛刺出。
“這都能輸,看來老天也不想讓老子再吃香火,這命果然該絕。”劉太侯罵了幾句臟話,聲音越來越低,“還好還好,到底是被劍刺死的,死前還能打這麼一場倒也算痛快了……”
到底是比無聲無息的消亡更好。
“噗!”
林覺聽他呢喃,心卻鋼板一塊,又抽出劍再攮了他一劍。
“這狗道士……”
這是劉太侯心中最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