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有管教不嚴的罪狀。”
隻是該如何定量婉竹的處罰卻讓杜嬤嬤犯了難,若太重了隻怕杜丹蘿會落個善妒不賢的名聲,可若是太輕了,她又心有不甘。
杜嬤嬤正在思忖之際,采薇卻搶先一步說道:“金玉跪兩個時辰,你便跪上一個時辰吧。”
說罷,她便頤指氣使地指向了金玉正跪在的地方。
婉竹一聽這話便花容失色,杏眸霎時氤氳起了些淚霧,可見杜嬤嬤與采薇都是一副好整以暇、不容她抗辯的模樣,她也隻能緩緩走到金玉邊上,提起裙擺跪了下來。
杜嬤嬤雖覺得采薇罰跪婉竹的舉措有些操之過急,可轉念想到主母教訓妾室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便也壓下隱憂不提。
因她要回鬆柏院給杜丹蘿複命,便隻讓采薇和采月盯著婉竹與金玉。
跪了小半個時辰後,婉竹身形便微微有些傾斜,瞧著是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模樣,碧白見狀則向采薇和采月求情道:“我們姨娘身上的病還沒好全呢,姐姐們高抬貴手,讓她起來吧。”
采月麵露不忍,輕輕地扯了一把采薇的袖擺,示意她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采薇卻是趾高氣揚地回話道:“規矩就是規矩,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來管教你家主子,做人妾室的本就該謹慎行事,這一回不讓你們主子長長記性,她該不知曉天高地厚了。”
碧白聽了這話是又氣又惱,乾脆也跪在了婉竹身旁,仔細地瞧著她的臉色。
而采月卻是一臉狐疑地望向了采薇,心中既是覺得怪異,又是覺得陌生。
一刻鐘後,身子羸弱的婉竹如風雨中被拍打的嬌花一般顫顫巍巍地朝著一側倒了下去,碧白與碧霜嚇丟了魂,一個忙去攙扶婉竹,一個則要跑去外書房尋世子爺。
采薇和采月瞧著婉竹不省人事的模樣,這才真真切切地害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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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衡玉聽了靜雙的話後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碧桐院。
一進屋便聞到了一股衝鼻的苦藥香,府醫先一步趕到碧桐院,替婉竹診治之後便向齊衡玉稟告道:“姨娘舊疾未除,身子比旁人孱弱些,跪久了便有些使不上氣力,這才會暈過去。”
齊衡玉麵色陰沉冷厲的仿佛冬日裡的冰霜一般,他越過影影綽綽的
簾帳,覷了眼麵色虛白的婉竹,心裡既惱怒又不解。
婉竹連碧桐院的門都沒出過,已是這般謹小慎微、安分守己,又怎麼惹了杜丹蘿的不快?
碧白哭哭啼啼地向齊衡玉說明了原委,齊衡玉聽後麵色冷凝,吩咐丫鬟們好生照料婉竹,而後便拂袖離去。
他一走,婉竹便也不再裝病,先過問了一番金玉的膝蓋,又讓碧白去給她上藥,餘下的那點紅玉膏便等著給采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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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齊衡玉兩個月內頭一次踏足鬆柏院。
采薇與采月已向杜丹蘿稟告了婉竹跪著跪著暈過去了一事,杜丹蘿聽後既覺得痛快,又忍不住譏誚道:“我倒是不信她身子這般弱,才跪了半個多時辰就暈了過去。”
杜嬤嬤見杜丹蘿麵有薄怒,便在一旁適時地規勸道:“今日的處罰已是讓那外室嚇破了膽,也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夫人不可操之過急。”
杜丹蘿抿了一口茶,神色鬆散地說道:“嬤嬤把我當三歲小孩呢,我自然知曉這道理。日久天長的,有的是收拾她的手段。”
懲治了婉竹一回後,杜丹蘿瞧著心情也好了許久,還破天荒地與丫鬟們說笑了幾句,賞了幾支金釵下去。
她正要卸下釵環午休一番時,外間卻響起了小丫鬟們的通傳聲,“世子爺來了。”
杜丹蘿正在對鏡梳妝,聽得此話後手裡的篦子都沒拿穩,徑直落在了石磚上。
不等她從團凳上起身,襲著凜然怒意的齊衡玉已推開正屋屋門,那雙璨若曜石的眸子裡蓄滿了森然的冷意,他說:“杜嬤嬤和采薇,一人打十大板。若再有下回,就統統發賣出去。”
這話像是給杜丹蘿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讓她僵在原地許久,而後才迎上了齊衡玉薄冷慍怒的眸子。
他為什麼發怒?
是為了那個身子孱弱、被罰跪的暈了過去的婉竹?
這樣的認知讓杜丹蘿心生憤怒的同時,一顆心被數不儘的酸澀與妒恨填滿。
齊衡玉從來沒有這樣過。
從來沒有。
他為了彆的女人衝到她的鬆柏院,不由分說地便要痛打杜嬤嬤和采薇,已然是不把她這個正妻放在眼裡了。
杜丹蘿的心碎成了數不清的瓷片,隻要被風一吹,那些瓷片們便
會洶湧地往她身上刮來,撕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她就這樣與齊衡玉四目相對,屋內的氛圍冰冷的仿佛被覆滿了嚴寒酷冬的霜雪,被點了名的杜嬤嬤在心裡計較了一番得失,便立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隻道:“老奴有罪,還請世子爺讓老奴死個痛快,好歹告訴老奴究竟犯了什麼罪。”
正妻處置妾室向來天經地義,若是為人夫者為了個妾室責罰正妻,反倒要被冠上個寵妻滅妾的罪名,被齊國公或是齊老太太知曉了,齊衡玉要吃掛落,婉竹也吃不了兜著走。
杜嬤嬤一句話便堵死了齊衡玉發作的所有由頭,可偏偏齊衡玉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望著跪在地上的杜嬤嬤,冷冰冰的眸光毫無溫度,出口的話語更是讓她驚懼不已。
“你犯了什麼罪你家主子心裡清楚。縱火之罪,你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他分明是在借著今日的事算家廟縱火的帳,杜丹蘿與杜嬤嬤聽得明白,方才還盛氣淩人的杜丹蘿心虛了一瞬,便挪開了與齊衡玉對望著的目光。
杜嬤嬤知曉萬萬不能讓杜丹蘿與家廟的這場火扯上關係,便朝著齊衡玉磕了個頭道:“老奴聽不明白世子爺的話,誰縱了火,在哪裡縱了火?老奴一心侍奉夫人,連府裡的二門都沒出去過,又哪裡有本事去縱火?”
話音甫落。
齊衡玉端著桌案上的茶盞便往杜嬤嬤身上砸去,他力道淩厲如風,那青玉茶盞便擦著杜嬤嬤的額間飛濺到她身後的空地上,沉悶的碎地聲響炸開在杜嬤嬤的腦海,讓她忍不住軟了身子。
杜丹蘿也好似被這清脆的聲響給震醒了,她拚命地忍住層層疊疊般泛上來的淚意,高傲地抬著頭對齊衡玉說:“我是你的正妻,管教你的妾室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誰曾想你竟這般寵妾滅妻、為了個妾室在正妻的房裡打殺搶砸,如今還要發落我身邊的嬤嬤。”
齊衡玉望著她連憤怒也高高在上的模樣,以及睜著眼睛說謊的冷傲模樣,便連多餘的話也懶怠說了。
他隻說:“杜為家的在我手裡。”
家廟著火的那一夜裡,滿府上下隻有這一個婆子出了門,假意說要去走親戚,可次日一早便出現在了杜家的莊子上,不是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