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卻是穿金戴銀地坐於臨窗大炕上,身上的雲錦布衫花樣繁多,一條衣衫比的上尋常人家一年的嚼用。
那大夫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細地為婉竹診了脈後,下意識地捋著自己發白的胡須道:“敢問姨娘您上個月的小日子是何事來的?”
婉竹算了算日子,便答道:“應是上月初五。”
那大夫說了聲歉語,便將婉竹搭在手腕上的錦帕取走,以手觸筋脈
,又把了一會兒脈之後才說道:“姨娘應是有了一個月的身孕,隻是因身子勞累的緣故脈象不大穩,這一胎也不知能不能保的住,恕老朽無能不能許給姨娘一個準話。”
鄧廚娘在一旁捏了一把汗,先頭聽到那回春館的大夫說婉竹有孕,本是喜得不知所以,可後來聽到婉竹脈象不穩後便又蹙起了眉頭,整個人既擔憂又害怕。
好不容易懷上了子嗣,可這一胎卻又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婉竹也情不自禁地顰起了一對勾玉似的柳眉,愁緒和隱憂瀲灩在她水淩淩的杏眸之中,讓她在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回話。
“老夫會為姨娘開幾劑安胎藥,每日隨餐服用,切勿心神不寧、勞神勞思,最要緊的是不能再與齊小公爺同房。”那大夫如此說道,他將“同房”二字咬的重了些,以示對婉竹的警醒。
尋常人家的女眷聽得這話總會羞赧得雙臉通紅,可婉竹卻隻是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肚子裡的這一胎之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日日抄寫經書祈求佛祖垂憐,又餐餐不落地吃藥膳,總算是求來了這個孩子。
一夕之間,婉竹仿佛能體悟到肚子裡的熱切的生命一般,一股血脈相連的奇妙之感襲遍她全身上下。
她甚至險些紅了眼眶,若不是這大夫還在她跟前,她隻怕是難以克製自己心內如潮般的喜悅。
終於,那大夫替婉竹開了保胎的藥方之後,便由鄧廚娘送上了豐厚的診金,再親自將他送出了碧桐院。
一刻鐘後,容碧取了大廚房的廚娘新烹出來的糕點,一進屋見婉竹正愣愣地撫著自己的肚子出神,心好似猛地被人彈撥了下一般。
容碧連忙放下碟盞,慌忙走到婉竹跟前,迎上她喜意洋洋的杏眸後問:“姨娘。”
婉竹抬起淚意漣漣的杏眸,再對上容碧歡喜的失了神的目光之後,便破涕為笑道:“容碧,我有孩子了。”
她的骨肉、她的血脈。
容碧也知曉婉竹對孩子的渴求,當即也被她的喜悅所染,忍不住落下了淚,“姨娘總算是苦儘甘來了。”
鄧廚娘回正屋時瞧見的便是婉竹與容碧對望流淚的駭人模樣,她連忙上前勸道:“姨娘快彆落淚了,大夫說了您如今不能傷心呢。”
婉竹這才拭了
淚,便笑著對容碧說:“這事先彆與世子爺說,等這胎坐穩了再告訴他。”
容碧乖順應下,又擔下了去給婉竹煎藥的職責,從放藥、煎藥到將藥倒進碗碟裡一刻都不曾假手於人。
婉竹喝下了這保胎的苦藥後,便由容碧扶著躺回了床榻裡休息。
可她因太過喜悅的緣故,盯著頂上的床罩紋樣瞧了許久,卻是沒有半分困意。
正逢金玉從彆的院裡閒逛回來,從容碧嘴裡知曉了婉竹有了身孕一事,當即便眉開眼笑道:“這可當真是雙喜連門了。”
碧珠瞪她一眼,私底下與碧白說道:“什麼雙喜臨門?月姨娘有孕關我們姨娘什麼事,我瞧著她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呢。”
碧白無奈一笑,不得不放下了手裡的活計,數落碧珠道:“再沒有比我們姨娘更好性的人,才縱了你這樣的脾性。姨娘這一胎懷的不容易,你可彆又鬨出什麼事端來,惹得姨娘煩神憂思。”
“遵命,好姐姐,我自然是一門心思向著我們姨娘的。”碧珠一見碧白板著臉訓誡她的模樣,便立時改換了一副討好的語調。
晚膳前,婉竹被丫鬟們扶起來用晚膳。
她因胃口不佳的緣故隻用了幾口,還是鄧廚娘好說歹說才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多吃了半碗米飯。
隻是鄧廚娘見她難受的厲害,便也不強壓著她多用些吃食。
用過晚膳後,齊衡玉遲遲不曾現身。
婉竹一邊坐在梨花木桌案旁等著他的歸來,一邊在思索著她有了身孕後該如何服侍齊衡玉一事。
她不能會愚蠢到把齊衡玉推到彆的女人的房裡。
可他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若安寢時沒個伺候的人也不像話。
思來想去之後,婉竹便把目光放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丫鬟身上。
金玉已心有所屬,便暫且不提。容碧早就在她跟前求過恩典,待做活做到二十五歲上下時便贖身出府,尋個清白的人家嫁了,儼然是不想為妾、更不願為通房丫鬟。
碧白容色差了一些,人卻很靈秀、知進退。剩下的便隻有碧荷和碧珠,蘆秀還是一團孩子氣,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碧珠與碧荷都是信得過的丫鬟,婉竹有心想抬舉她們之中的一個做齊衡玉的通房丫鬟,可卻總要問過這兩人的意
願才是。
眼瞧著夜色凜凜,婉竹便尋了個由頭將容碧和金玉差到了耳房裡,隻把碧珠和碧荷兩姐妹喚到了她身前。
兩個丫鬟皆生的不俗,在丫鬟堆裡極為打眼。
她先是從妝奩盒裡拿出了兩支銀釵,賞給了碧珠和碧荷,而後便問道:“我有了身孕,往後隻怕是不好服侍世子爺。”
話說到此處,心思活絡的碧荷便聽出了幾分端倪來,她竭力克製著自己心內的喜悅,垂著首不敢抬起頭。
碧珠卻是一臉不解地望向了婉竹,並問:“姨娘是該好好養自己的身子才是。”
婉竹瞧了一臉麵色懵懂的碧珠,一時便忍不住一笑道:“你們兩個中可有願意服侍世子爺的?”
話音甫落,碧珠的臉色霎時一白,她甚至都顧不上去揣度婉竹這話的深意,便朝著婉竹磕了個頭道:“姨娘,奴婢……奴婢蒲柳之姿,隻怕是不配伺候世子爺。”
婉竹悄然歎了氣,知曉碧珠是不願意的意思。便隻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碧荷身上。
而碧荷也不負眾望,隻赧然扭捏了一瞬,便抬起了水汪汪的美眸,對婉竹說道:“奴婢願意為姨娘分憂。”
婉竹含笑望著她,心裡雖未曾浮起多少喜悅,可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