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如竹》全本免費閱讀
天際劃過了幾道不合時宜的驚雷,讓本就輾轉難眠的杜丹蘿愈發沒了睡意,隻見她盯著床頂罩紋上的多子葫蘆圖案瞧了半晌,便有兩行清淚從眼眸中滾落。
她陷入此等境地,已然是不知曉今朝何夕,也不敢去想碧桐院那位婉姨娘誕下的是男是女。
若是女孩兒還好些,可若是男孩兒,她又該如何自處?
那人已牢牢地攥住了她夫君的心,若生下了長房的庶長孫,便也連帶著攥牢了她的命脈。
昔日她不屑一顧、最為輕視的低賤女子也有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的這一日,她折了杜嬤嬤,還要求著齊老太太庇護才能擋了齊衡玉的和離一說。
娘家人雖有心相幫,可齊衡玉一句進門三年無所出便生生地把杜家人所有的話都噎了回去。
說到底,內宅中、夫妻間的事務旁人判奪不得,全靠杜丹蘿一人周旋破局,她失了杜嬤嬤,榮氏便給她補了個手段更為狠厲的段嬤嬤,可仍是救不起身陷泥濘中的她。
譬如今夜段嬤嬤花了不少氣力吩咐丫鬟和小廝們去碧桐院外探聽消息,流水般的銀子花了出去,總算是得了些消息——婉姨娘掙紮了好幾個時辰,生下了個健健康康的女孩兒。
段嬤嬤連聲念佛,隻道:“是庶女就好。”
回屋後,她一頭鑽進寂冷的夜色之中,覷了眼床榻上無聲無息的杜丹蘿,試探般地開口道:“夫人,碧桐院那兒生了個女孩。”
屋內仍是一片靜悄悄的寂靜。
段嬤嬤屏息靜氣地聆聽了一會兒,還是聽到了些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氣,似是鬆懈,又似是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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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竹勞累了一場,醒來時渾身上下沒有多少氣力。容碧們丫鬟們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一見她悠悠轉醒,便把溫在爐火上的補藥端了過來,服侍著婉竹飲下後才道:“姨娘可彆嫌苦,魯太醫說了,這藥得一滴不剩的喝下去才好。”
才生產完,婉竹又是風寒交加的時候,隻能任由丫鬟和婆子們擺布,把那黑黢黢的濃藥喝了下去。
不多時,兩個奶娘便把搖床裡的女嬰抱到了婉竹跟前,供孱弱的婉竹一解思女之苦。
臨到晚膳後,婉竹漸漸地恢複了些氣力,便打發走了奶娘,親自把繈褓中的女兒抱在懷裡逗弄了一番,瞧著這張皺巴
巴的瑩白小臉,便覺得自己受的這一場也值當了。
從前的她一心追求的是權勢、地位和那晃眼的金釵,錦衣玉食、金珠玉釵她樣樣都貪、樣樣都要,可如今瞧著眼前香香軟軟的女兒,那些黃白之物便又什麼都不算了。
齊老太太對這個曾孫女態度淡淡的,可李氏卻是隔三差五地遣人來問,還把朱嬤嬤親自縫好的一雙虎頭鞋送了過來,以此彰顯她對孫女的看重。
齊衡玉尚未回京,齊國公又整日待在家廟裡陪著月姨娘和兒子,孩子取名的事便耽擱了下來。
齊老太太發了話,說婉竹可自個兒做主給孩子取個好養活的乳名,婉竹也不推辭,連夜翻了《詩經》《國風》,想出了如清二字。
隻願女兒的一生會如水般清澈,如潺潺溪水般順遂往前。
容碧也在側把“如清”二字放在嘴裡咀嚼了一番,連連稱讚道:“這不僅是乳名,便是用作大名也使得。”
婉竹不過自謙一笑:“如清的大名還是要等世子爺和國公爺來定奪才是。”
嘴上如此說著,臉上卻不可自抑地掠過幾分黯淡的神色,既是為了她無法左右女兒的名字,也是因生產過後氣力不濟的緣故。
容碧邊替婉竹鋪床榻上的褥子,邊道:“奴婢算一算日子,等小姐滿月的時候,世子爺也就回府了。”
婉竹徐徐地點了點頭,一雙柔情蜜意的眸子隻緊緊攥著女兒不放,再容不下其餘的事務。
如清洗三日裡的前一日,李氏安排了幾個京城裡響當當的福婆子,預備好了挑臍簪子、圍盆布、缸爐小米兒、金銀錁子等繁瑣之物①,便喜意洋洋地等著明日的洗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