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猜測,秋本唯當下也不再小心,畢竟從一直以來的表現來看,一言都不曾真的傷害過她,反而處處回護她,當她心中很是感激。
正想著,遠處似乎傳來清脆的樂聲,秋本唯循聲而去,引入眼簾的是一片寬闊的草地,草地邊緣的樹林邊有一個小小的秋千,秋千上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她閉著眼睛,專注的吹著手中的葉笛,那曲聲古韻悠揚,似乎包含著對某種事物的眷戀,情之真誠,感人至深。
秋本唯不知不覺的停下腳步,閉眼靜靜感受著這寧靜悠遠的樂曲,她已經聽出來這曲子的旋律和那晚上的一般無二,隻是演奏的一個是古琴一個葉笛,兩種樂器,兩個不同的人。
是的,秋本唯已經聽出了眼前的人並不是那晚演奏的人,因為曲由心生,那晚的人演奏這首曲子時,其情感是溫柔又包容的,如同飄渺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人,是真正的世外之音。而眼前的人吹奏這首曲子時,是寧靜而繾倦的,如同眷戀著人世間的赤子。
論音律技藝,赤子無法和神人相比較,但是秋本唯的觸動卻更加深刻,內心的某處在蠢蠢欲動,感動的同時又不可抑製有些羨慕,羨慕著眼前之人眷戀的事物。
餘音嫋嫋,修女結束了吹奏,平時冷峻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柔和,張開雙眼看到不遠處的秋本唯也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已知道她的到來。
“既已睡醒,這便離開吧。”
出乎秋本唯的預料,一言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逐客令!
秋本唯笑容有些僵硬,呐呐的問:“這裡,是哪裡?”
“此處乃光明修道院,下山便有車站,無須擔心。”
她說話的措辭好古老……秋本唯心中腹誹,之前和她說的話不多,再加上都是緊急的時候,她那時候即使注意了也沒想那麼多,隻是現在聽了她吹奏的古老樂曲,又聽到她用古語說話,心裡的怪異感覺再一次的冒了出來。
對了,樂曲!秋本唯略急切的問道:“抱歉,冒昧的問一下,你剛剛吹奏的曲子是你自己作的麼?”
修女一言看了看手中的樹葉,輕輕搖頭說:“不,是我一位故人所作。”
“他……是不是操琴?”秋本唯小心翼翼觀察一言的神色,就怕她不高興她問得太多。
所幸修女並沒有不耐,淡淡的頷首,“不錯。”
“我能……見見他嗎?”秋本唯有些期待的問。
一言細細看了看秋本唯,“他不見外人。”
“可是……他一而再的幫我……我想當麵表達我對他的感激。”之前她被噩夢驚擾的時候,那曲平和的琴音撫平了她躁動的內心,驅除了她心中的負麵情緒,讓她能夠安穩的熟睡,她無法不對彈琴的人心生感激。
一言慢慢站起身,走到秋本唯的麵前,“抱歉,他不見任何外人。”
秋本唯感受到一言的堅決,隻好失望的說:“既然這樣,請替我向他道謝。”
“好。”
“能告訴我剛剛那首曲子的名字嗎?”
“……”一言沉默了會,聲音有些悵然,“名字……不提也罷。”
秋本唯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追問下去,以她的性格本就做不出逼迫彆人的事情,況且按照她的觀察了解,一言若是不想說,想必誰也無法逼得了她。
“這首曲子的韻律十分古老,和眼下的流行音樂古典音樂都不相同,而且十分神奇!能夠平複人的情緒,安撫人的睡眠,帶給人幸福安樂,我十分羨慕……”秋本唯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在這個時候對著一言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修女說出了心裡話。
“何必妄自菲薄,我至今仍記得你那曲萬福瑪麗亞。”
秋本唯詫異的看向一言,那個時候她也聽到了嗎?還是說……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關注著她了?!轉念一想,即使那樣,一言也不曾傷害過她,她也就釋然了,轉而苦惱的說:“可是我……現在演奏不出讓人快樂的樂曲……我……變得不像我了。”
“心懷疑慮,不得解脫,全因一‘癡’爾。”
“癡?”秋本唯似乎有些懂了,卻又說不上來。
一言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看了看秋本唯,冰冷的表情似乎有片刻的柔和,她的眼睛深沉得看不到儘頭,萬千思緒都被她掩蓋起來,旁人無法探查。
“擅於此,愛於此,執於此,舍不得,離不能,豈非癡耶?”
“癡者,但凡有感,善則得益無窮,惡則禍患深埋,善也惡也,不過唯心而已。”
秋本唯怔怔的聽著,看向一言的眼神有些敬佩,她明明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但所思所想卻都是她所不能企及。“我想,我明白了,我似乎進入了某個誤區,以為無路可走,卻不知退一步能夠看見更多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