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很快便回到了寢樓。
蘇心暮推開臥房的門時,韓離還是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姿態,手持毛筆在白紙上寫字,他寫得全神貫注,但手腕卻抖得不受控製,墨點子甩得滿張紙都是,紙上歪歪斜斜地寫著幾行字,字跡卻十分難辨。
蘇心暮看得心裡一陣苦澀,韓離的筆跡和劍姿她均見過,可是從他現在的模樣上絕對看不出韓離也曾是習武之人。
“宗主,你回來了。”
韓離起身迎接蘇心暮,蘇心暮擺手示意他坐下。
“你回憶的怎麼樣了?”
“請您過目。”
蘇心暮接過那張白紙,紙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墨跡,一個字也認不出。蘇心暮悄悄去看身邊的杜宇,杜宇的神情也十分尷尬。
“師父,不如這樣,讓師姐問你問題,你來回答怎麼樣?”
蒙雲依舊不動聲色地站在蘇心暮身後。浮光環顧四周,蘇心暮的閨房他們居然說進就進了。她看了看蘇心暮的床,她很想坐上去,但是不敢。
“宗門裡還有錢嗎?”
韓離微微一愣,沒想到蘇心暮這問題問得如此直接。
“應該是有的,我一直在這兒,官府來人沒有搜到銀錢,應該還保存在庫房裡。”
“那就好,我打算取出一部分現銀來補償村民。另外,如果倉庫裡的糧食沒有腐壞,我也打算取出一部分來做賠償。”
“宗主!這是兩回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這些是無鋒宗的遺產,您可不能送出去啊!”
韓離急了,他站起身來,凳子倒在地上。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隻是如果不賠償的話,我們宗門與佃戶的矛盾還是沒有解決,更不要談有朝一日能複興門派。”
韓離見蘇心暮已然下定決心,頹喪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除此之外,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蘇心暮扶起凳子,讓他坐下。
“關於我母親蘇禾的經曆,你知道多少?”蘇心暮猶豫片刻,還是說,“我指的是,她出任宗主時的經曆。”
韓離看著她的眼睛越睜越大。
“蘇禾?宗主?蘇禾是誰?”
杜宇在後麵問,她連蘇禾其人都沒有聽說過。
“我昨夜接觸過你過去的記憶,進入了幻境,我由此發現,無鋒宗的宗主,原本應該是蘇禾,而不是我的父親,這件事你知道嗎?”
“還有我的母親,當年究竟是因何去世的?她真的像我父親說的那樣是病死的嗎?”
蒙雲慢慢走到蘇心暮身邊,他伸手去拉蘇心暮,但蘇心暮避開了他。
“我……無可奉告。”
韓離麵如土色,隻說出了這幾個字,不敢看蘇心暮一眼。
蘇心暮歎了一口氣。
“你不說也罷,實情究竟如何,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宗門的遺產,我們剛才去了賬房,門上了鎖,我打不開,就勞煩你去跑一趟了,如果能找到銀錢,麻煩告知我一聲。”
“宗主!”
說罷,蘇心暮轉身離開了屋子,韓離情緒無比激動,可蘇心暮已經走遠了。
杜宇在韓離身後瞠目結舌,浮光聽得雲裡霧裡。
“這是怎麼了?”
蒙雲緊跟著蘇心暮離開了寢屋。
“你要去哪兒?”
蒙雲走在蘇心暮身後,發現她是往宗門的深處走去。
“我想冷靜一會兒。”
蘇心暮連頭都不回一下。
“你剛才把話說的那麼絕對是在刺激韓離,他對無鋒宗忠心耿耿,賠償的事你沒有跟他商量,他不可能接受得了。”
蒙雲移步站在蘇心暮麵前,蘇心暮停下了腳步。
她歎氣道:“我以為他會願意告訴我的。”
“或許時至今日,他仍然想保全你父親的名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蒙雲說。
二人麵對麵站在一片竹林中,微風襲來,竹葉颯颯。
“要換做是你,你會想知道真相嗎?”蘇心暮問他。
蒙雲沉思片刻,道:“這或許取決於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怎麼說?”
“若我真打算重振門派,而韓離看出了這個打算,他就不會告訴我真相;但若我恨透了這個冷血的門派,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他告訴不告訴我都無所謂了。”
“可那是你的母親,你就這麼不在乎嗎?”
蘇心暮不可置信。
蒙雲沉默片刻。
“我父母在我幼時就已經去世了,我甚至不記得他們的樣子。”
“所以呢?難道他們身上發生的事就與你無關了嗎?”
“恕我直言,你執著於你母親的原因應該不止與宗主之位有關,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你的父親,你似乎對他頗有怨言。”
蒙雲看著蘇心暮。
蘇心暮歎了口氣,轉頭去看身側茂密的竹林。
“他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宗主。”
“我可以這樣說嗎?是因為你發現你父親沒有儘到自己的職責,而往日的無鋒宗內儘是沆瀣一氣之徒,所以你才對無鋒宗這麼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