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三合一）
演講結束, 齊暮楚被眾星捧月似的迎著走出大禮堂，旁邊還不斷有經濟和金融學的老師向他討教問題。
一開始他還會簡單而又有序地進行回答。
直到邁出禮堂的那一刻，看見人群之間依舊耀眼, 長身玉立的紀離。
齊暮楚忽然說：“抱歉，今天的交流隻能到這裡。”
“……好好好。”
“是是是。”
那些圍繞他的人都有些遺憾，不過早在講座結束後人齊總就說了, 他還有事要忙, 是他們這群人不肯罷休，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題想拿出來討論。
並且講座之後, 人家齊先生也叫他的私人助理給眾人派發了名片。
……齊先生的名片！
不管怎麼說，拿到這張名片就意味著如果以後真有什麼事，他們是可以直接向齊總請教或交流的。
所以就算再不舍得放這位很有真知灼見的年輕人走，現在也不是繼續討論問題的時候。
問問題的人陸續收聲, 陪同進行這次講座的校長再次上前跟齊暮楚握手。
“齊先生不然就留下吃一頓便飯再走，不留您吃彆的，我們濱大的食堂也頗有特色。”
“下次吧。”
齊暮楚依舊保持得體和禮貌, 與校長握完手後，狹長的眼眸向遠處看了看，又說：
“下午約了我愛人，我們還有些彆的事要去做。他已經在那邊等我了。”
“……您愛人？”
校長沒想到在這裡竟然還能見到齊總的愛人, 第一反應就是齊總還帶家屬來出席活動了？可是講座開始前從車裡下來的隻有齊總和他的助理和保鏢啊……
這位校長驚奇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夫人也來了，早知道就邀請他一起……”
齊暮楚說：“那倒不必，他也是貴學校的老師。”
校長：？！
“是……”
哪一位？
他沒問完，齊總已經邁開長腿。
“抱歉各位, 我先過去了。”
齊暮楚直接向著紀離的方向走去。
二教的大廳說小不小, 說大也不大。
至少以齊總如今的步速來說, 眨眼睛他就已經來到了……他夫人的麵前。
眼看著談吐得體、但也冷靜疏離的齊總第一次這麼急的走到一個人的麵前, 不僅抬手拂了拂青年鬢角邊的碎發，還動作殷勤地主動幫那年輕人拿書。
文校長張大嘴巴：“……”
“文校長，咳咳。”
這時候，他身後某位金融院的年輕教師提醒：“齊總的愛人就是物理院的紀教授……”
文校長：“……！！！”
“是啊就是這樣，誰能想到還有這麼層關係？”
經濟學院的院長也無奈地摘下自己的眼鏡擦了擦，想想這些年財經院和理工院暗暗較勁的那些事，他看文校長的目光也意味深長：“可惜啊，咱們學院跟人家理工院的交往向來不深。”.
秦衡跟他室友是講座結束後賴在禮堂裡、沒往出走的那一波人。
當然他們誰也沒有勇氣上前去聽齊暮楚跟那些老師在說什麼，更彆提要簽名之類。
不過想等待時機，近距離沾沾大佬的光也是真的。
“齊爹演講能力真的強，引經據典思維敏捷，他分析的貿易戰可真犀利，聽不夠。”一邊觀察著被層層圍住的齊爹，室友A一邊忍不住評價說。
室友B表示同意：“很難想象他今年還沒到三十，甚至隻有二十七歲！那才比咱們大多少？”
室友A：“關鍵人家還是實戰型的，輟學發了家，之後又回去讀書，還是博士畢業……嘖，這人的腦子和膽量到底都是哪兒來的。”
室友B再度表示讚同：“我要是有他那資產我還研究什麼對外貿易和貿易戰理論？早回家躺著享受去了。”
一旁的秦衡一直沒出聲，他今天心有點亂，不僅是講座之前被紀教授警告了的事，還因為那個被所有人都叫做齊爹的人。
或許齊爹的履曆他們還並不完全清楚，但對於齊爹的名號卻是早有耳聞。
尤其是這兩年經濟在讀的學生，誰沒聽說過齊暮楚提出和創立的asak經濟模型，那就是OUT了。
但秦衡從沒想過齊暮楚長這樣。
這樣高大，這樣年輕、英俊。
更重要的，他總覺得這個穿西裝的男人有點似曾相識。
從見到講台上的對方時，秦衡就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像這樣的人，一億個人裡也就出來一個吧，咱們雖然比不上，但也不用妄自菲薄。”秦衡說。
其他兩名室友被他這話搞的沒話可說，總覺得他說得對，但語氣又有點酸。
在室友眼中，秦衡這人是挺自命不凡的。
但他們也沒想到他連齊爹都不服。
那邊齊暮楚開始往外走，似乎是準備離開。
他們再留在禮堂裡也沒任何意義，隻得跟著大部隊往外走。
“說起來，秦衡，這段時間你不是一直往一教跑麼？你跟那個紀教授怎麼樣了？”室友B故意打趣地問。
秦衡驟然想起紀離警告的三點半，看了眼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
……紀教授真的會告他麼？
那樣善良、不惹塵埃的紀教授，真的會去找律師？
他當真對自己沒任何感覺？
……
他心裡更亂了。
秦衡直接懶得搭理室友，隻草草地應了聲：“嗯，還行。”
其他兩名室友又對視了一眼。
……要麼怎麼說秦衡這人自命不凡呢。
他連人家天才教授都敢招惹！
不過據說紀教授還接受了他的禮物……室友們覺得秦衡沒必要撒謊，但又感覺難以相信。
總之這事兒真真假假的，誰也說不好。
現在一聽秦衡說進展還行，室友A又故意說：“那你真厲害，人家紀教授早就結婚了吧，還願意跟你……臥槽！”
話沒說完，三個人已經來到禮堂的大門口。
也就順理成章地看見一身規整西裝的齊爹，自動拿過紀教授懷裡的書。
而紀教授也一改常態，竟然不覺得是麻煩了對方，對方過來拿，他就將懷抱裡的東西主動遞出！……
以前也不是沒有深沉愛慕或者敬仰紀教授的人想幫他拿書本之類的東西，可都被紀教授以“不重，謝謝”幾個字給打發了。
這一次……
“……”
秦衡呆立當場。
比他的室友們還要震驚，秦衡心裡更是一陣翻江倒海。
……怪不得，怪不得他覺得齊爹這麼眼熟！
那天他去接紀教授，自己見過他！
隻是當時因為背光和離得遠，自己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隻記得個子不低，氣場強烈……
眼見著兩個人在助理和保鏢的隱秘保護下並肩走出教學樓，秦衡渾身僵硬，仿佛石化。
周圍的議論聲直接炸開了，被提到的最多的就是——
“原來物理院紀教授的老公就是齊爹！！！”
……
渾身血液變得冰涼，秦衡頂著室友們從驚訝得合不攏嘴、到看自己微妙得不行的目光，過去好久才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登陸聯合論壇。
彼時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三十二分。
聯合論壇上，他精心布置的四個帖子統統都飄在首頁。
不用秦衡點開看，也知道最新回帖都是在罵他這個樓主的。
因為有人開了新樓，專門討論剛才在二教發生的一幕——
【[一如紀往]顛覆想象！顫抖吧造謠者！知道紀老師的老公到底是誰嗎！！！】
……
秦衡人險些暈了過去，拿著手機的手也抖得不停，直至手機直接從指尖滑落.
紀離一路被齊暮楚保護著回到車上。
主要是周圍圍繞著他們的人實在太多，即便帶了保鏢，一行人也好不容易才殺出條路……
“呼。”
坐進了車子的後排，紀離給自己扇了扇風：“人真多啊，原來你是來辦講座。”
齊暮楚正過來給他係安全帶，他半側著身子，鼻息正好掃過紀離的脖頸。
在青年看不見的地方輕笑了下，齊暮楚慢悠悠地說：“我也沒想到人會這麼多。”
聞言，前排副駕駛的徐助理扣安全帶的手都忍不住一頓：才怪。
明明早就知道了！
而且老板您不就是因為人多才來的麼！……
“唔。”
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紀離才猛地想起：“完了，他們不會懷疑我們的關係吧？”
靠回自己座位椅背的齊暮楚聞聲也是一頓，不禁扭頭看向自己的伴侶：“懷疑我們的關係？”
齊暮楚眼睛一眯，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我們的關係還需要懷疑？”
紀離：“……你說的對。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齊暮楚追問。
“哎呀，就是……”
紀離知道論壇的事情不好掩飾，也沒必要特意掩飾，於是就把前因給說了說。
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齊總遭受了無妄之災。
雖然隱隱覺得以齊總的肚量，這種謠言他應該不會生氣或在意，但畢竟是因自己而起，說這些的時候紀教授也是慫慫的，說完了還特意看了眼自家老公的反應。
……很好，齊總的反應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說完了前因，紀離又喝了口水，開始說自己現在的顧慮——
之前齊暮楚沒露麵，沒人知道自己老公是誰，網上瞎說一通也就算了，頂多算是發生在二次元的故事，與三次元無關。
況且他也已經采取了措施，今晚之前就一定能把這件事情解決。
但是剛才……好像很多人都知道齊暮楚跟自己的關係了。
紀離是怕這麼一搞，事情又被傳到了網上，那群不太理智的人就會把齊總與那個軟飯暴力男劃等號，到時候再影響了齊總的聲名和形象。
聽完老婆簡單的闡述前因後果和邏輯，齊暮楚被紀教授的緊張模樣給逗笑了：“軟飯暴力男，你覺得彆人是我後，還會那麼想？”
紀離：“……？”
直接被齊總搞得一愣，他不明白這麼嚴重的名聲問題，齊總不介意就算了，怎麼還能笑出來？
齊暮楚卻忽然說：“要是那樣也不錯。”
紀離：“？”
說話間，齊總又拂了拂紀教授鬢角邊一小撮睡午覺時壓的、略微翹起的頭發。
車子已經開始行駛，頭頂天窗的風灌入，吹得紀教授的那一撮頭毛一晃一晃，就是頑皮地不肯乖乖服帖下去。
齊暮楚的唇角也跟著飛揚起來——
“能吃上紀教授的軟飯，也是我的本事。”
聲音聽著頗有些孤傲。
紀離：“……”
紀離忽然想起了齊總的那些財產。
於是一臉沉重嚴肅地總結道：“可是你今生都沒機會在我這兒吃軟飯了。”
“……”
這回輪到齊暮楚重重一愣：“？”
看模樣，還有幾分頗受打擊。
紀離：“……”
沒想到齊總聰明的頭腦這會兒竟然卡殼了，紀教授隻好語重心長地詳細解釋：“錢呀！”
“你的錢這輩子都花不完，就算我養你，也是花你的錢，怎麼吃軟飯呢。哎草率了吧，沒機會了……唔！？”
正說話的時候，紀離的唇上忽然被人咬了一口。
隨後他才發現，車子後排和前麵之間的擋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升了起來……
齊暮楚恢複了以往冷厲的畫風，正經道：“剛才離開時我跟他們說，我跟你還有點彆的事情要做，所以必須要先走。”
“？所以？”
看著在自己頭頂灑下陰影的齊暮楚，紀離沒懂他的意思。
……但似乎又懂了。
齊暮楚已經扯上了他的衣領。
紀離：“……”
好吧，這樣就真是一起“做事情”了……
齊總真是，為人靠譜，從不撒謊。
……
“等等等……”稍稍玩鬨了一陣，衣領險些被撕開的紀教授不淡定了。
……齊總不會是想來真的吧？
他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
一直以來紀離都認為對方是那種會有生理需要，但絕不會放縱、沉溺欲望的人。
所以剛才齊暮楚湊過來，他還特彆配合地抬手環住對方的後頸。
但是現在，紀離對自己的判斷有點不確定了……
這種高級商務轎車的小擋板雖然可以有效阻隔前後方的視線，但隻要一想到前麵還坐著倆人……
紀教授不敢玩了。
推了推身上的人，委婉道：“天還沒黑呢。”
齊暮楚半趴在愛人身上應了聲：“嗯。”
聲音慵懶。
紀離：嗯？
嗯，那怎麼還不起來？
又抬手推了推上麵的人，紀離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趴在齊總耳邊提醒：“徐助理他們能聽到。”
齊暮楚依舊沒動。
隻是一秒鐘後又挑起唇角——青年的氣息輕輕地擦過耳廓，小貓一樣，讓人心發癢。
也讓原本並不打算真做什麼的人，都想要欺負他一下。
但齊暮楚自問自己一向是個自控力超強的人。
他還是直起了腰。
雙方距離稍稍拉開，視野裡是青年一截細長的脖子……
最後，齊總深吸了口氣，然後在紀教授的脖頸上印了一枚小印章，這才終於坐了回去。
還綁著安全帶的紀離則微微躬身，臉紅成了蝦米。
車子中間的小擋板撤了下去。
作為最專業的司機和助理，前麵倆人一直目視前方，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不知道。
隻是在小擋板消失的那一刻，徐輕還是忍不住借著後視鏡向後看了一眼。
嗯，齊總在拉扯他領帶上的結。動作有點躁。
而紀教授則在搓自己的脖子……
哇噢噢噢，好刺激！
“咱們晚上什麼安排？”
稍稍恢複平靜後，齊暮楚問紀離。
“都可以，你定吧。”
紀離隨口說道，接著就匆匆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論壇。
他是忽然想起，時間已經過了三點半了。
那幾個造謠帖還是沒有被刪除，但不同的是這麼一會功夫，“一如紀往”這個板塊的主頁上麵就飄滿了眾位網友們最新發的帖子。
統統都是在討論剛才在二教發生的事。
其中最熱門的一帖就是一個叫作“匿名技術帝”的人，發帖給出了完善的證據，直接指明前麵的四帖統統都是一個人發出的。
這一發現，再次將板塊流量推到了頂峰。
[那個造謠的樓主是心理變態吧，連發四帖，就為了造謠紀教授的老公吃軟飯？]
[……不知道我寶知不知道這事，想想真羞愧，竟然被帶節奏了]
[羞愧＋1，人家小紀老師跟他家那位明明就很好，不是嗎]
[是的呢，透露個消息，邀請齊爹做講座的學校多了去了，但濱大是他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應邀參加的哦。而且眾所周知，濱大最強的是理工科，財經類隻能說一般，在全國更排不上名次，怎麼齊爹偏偏選了濱大呢嘻嘻嘻。]
[秒懂！嘿嘿嘿。]
[嗨，誰不懂呢，不過是接老婆回家，順路做個演講罷了:)]
[還是咱小紀老師的麵子大，嘻嘻。]
一路翻下來，看見這幾層的言論，紀離猛地愣了愣，下意識握緊手機，麵頰邊的肌膚顏色變得更紅。
他視線有些飄忽，手指又下意識地往下劃了劃，就看見一張經過修圖軟件潤色過的、他跟齊暮楚並肩離開教學樓時被人拍下的場景。
午後的陽光灑在他們頭上，教學樓外層層樹木青翠搖曳，兩道修長的背影有一點點相依的感覺。
……
怎麼說也算混過小說和同人圈的，紀教授知道這叫同人圖。
……彆說，做的還挺好看。
麵頰紅紅的紀教授，又不受控製地揚起唇角，淺淺地笑了出來。
直接長按將圖片存進了手機裡，又順手回複了一條彈出的微信消息，紀離才突然覺得車裡氛圍詭異的很安靜，氣壓很低。
他下意識抬頭，與正通過後視鏡往後看的徐助理來了個不經意間的對視。
從對方的眼睛裡，紀離看到了一種坐立不安和噤若寒蟬……
沒等紀教授開口，車內的氣壓仿佛更低了。
徐輕立即暼開了視線，又縮著肩膀往旁邊靠了靠，恨不得讓自己整個兒從後視鏡裡消失一樣。
紀離：“……？”
確定了，低氣壓來源於自己的身邊人。
扭頭看了看麵無表情，坐姿筆挺，依舊不動如山的齊總，紀離沒瞧出什麼來，但又能明確感覺到齊總現在不開心。
他不禁在心裡畫了個問號。
……怎麼了這是？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
衝自己老公眨了眨眼睛，見對方不看他，紀離就乾脆伸出手指，在對方的手背上輕輕搔了搔。
……
……
齊暮楚這才扭過頭來。
對上對方狹長淩厲的鳳眼，紀離沒話找話：“齊總怎麼突然去我們學校辦講座？”
本來以為齊總去學校辦講座隻是出於公益，或者商業布局中的一步。
但是想起剛才論壇裡的那些嘿嘿嘿和嘻嘻嘻，紀離又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齊暮楚真是為了……
“說過了，接你，順路。”齊總回答問題時的風格依舊簡明扼要，要點清晰。
紀離：“……！”
耳根燙燙的，紀教授再一次握緊手機抵在心口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往那裡麵湧，熱熱的。
這時候，齊暮楚反問他：“剛才在看什麼？”
“什麼？”紀離沒反應過來。
“……在看什麼，那麼好笑。”
齊暮楚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漫不經心，但這一回嗓音卻變得低沉了好多：“老婆剛才對著手機笑得好開心。”
紀離：“……沒有啦。”
紀離沒注意自己笑沒笑。但如果自己笑了，那一定是看那些嗑他跟齊總CP的言論，還有同人圖……
不行，想想那樣的自己就好傻。
紀離堅持保留前麵的論述：“沒什麼啊。”
然後齊暮楚那邊就不問了，隻是用更低的嗓音應了聲：“嗯。”
眼見紀離的躲閃，齊暮楚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但終究這不是應該逼問的事。
“不想說就算……”
話沒說完，下一瞬，齊暮楚重重怔住。
——紀離已經將他的手機送到自己麵前。
愣住的齊暮楚沒接那部手機。
也沒急著去看那上麵的內容。
對於他來說，紀離肯把手機遞給自己，就說明他與自己之間沒秘密。
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車內的氛圍驟然春回大地。
就連前排已經算最了解自己老板的徐助理，也是忽然莫名見識了一回，齊總的臉色從遮天蔽日的陰雲密布，一下變成陽光普照、溫暖如春。
但對於齊總來說，今天無疑也是情緒波動極大的一天。
借著紀離的手，齊暮楚看清了屏幕上麵的內容，是微信的聊天界麵。
對話人標注的是“譚律師”。
[譚律師：紀少，都按您的吩咐辦好了，下午三點三十分鐘，那位同學並沒有撤銷論壇的帖子，這邊已經向法院提起訴訟。]
[紀離：好，辛苦]
……
齊暮楚放在膝上的手握緊鬆開，鬆開又握緊。
他看著自己的伴侶，深吸口氣：“離離。”
“嗯？”紀離聞聲回眸看向他，眼尾的小淚痣嬌豔欲滴。
齊暮楚罕見地頓了頓，才說：“下次這種事直接告訴我，我去處理就好。”
語氣也不似往常那種掌控了一切的淡然。
紀離還是第一次見這樣激動不淡定的齊總，對方此刻內心的波動之深，讓紀離瞬間明白了：齊暮楚是習慣掌控一切的人。
而自己今天所做的事，超出了他掌控的範圍。
……但就算是這樣，自己也是因為不想連累他，才刻意去辦的。
就算沒被他預料到，可也不是壞事。
那齊總這麼激動乾嘛？……
紀離做事情也不習慣跟人解釋太多，即便心存疑惑，但他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好哦。”
沒有想到齊暮楚卻又說：“我很高興。”
紀離：“？”
齊暮楚抬手，指尖很輕很慢地靠近紀離的麵頰，摩挲了一下老婆眼角的小淚痣，然後慢慢地、嗓音溫柔地說：“紀教授百忙之中親自出麵解決這件事。所以很高興。”
紀離：“……”
原來齊總沒生氣，而是因為高興？
紀離倒不覺得自己怎麼忙。
他擺了擺手：“畢竟是我連累的你嘛……”
這時候，車子已經駛進了他們家的車庫裡。
由於沒想好晚上吃什麼，所以暫定先回家休整。
一起下車的時候，紀離的那隻手也被齊暮楚握住了。
對方忽然問他：“現在餓麼？”
“？……”齊總的思維跳躍太快，紀教授表示自己跟不上。
這才幾點，完全是下午茶的時間啊……
紀離剛想說自己不餓。齊暮楚已經說：“要不然先來點運動？”
紀離：“……”.
當天晚上紀離才知道，原來齊總早就知道了論壇裡麵發生的事。
他聽完齊暮楚的主動交代，也沒有什麼反應。
畢竟紀離一直都知道齊暮楚消息靈通。……夜卿說的。
駱沛然也這麼說過。
事實是像齊暮楚這樣身份的人，什麼都不查不問才不正常。
大佬都是很注重保護自己的。
紀離好歹也在紀家生活了很多年，見得多了，這點事兒還不值得他升起什麼想法。
讓他有想法的是……
“你就是為了這事才去我們學校做演講的？……是為了告訴秦衡，他所造謠的人是他惹不起的人？”
……這齊總是不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幼稚？
紀離不禁瞪大眼睛做了個古怪表情。
以前他一直覺得齊暮楚不會在意論壇上麵的一絲言論！
“唉。”
齊暮楚聽了紀離的分析，低歎了一聲：“老婆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叫雄競。”
紀離：“？”
對著外頭燈火輝煌的夜景，站在窗邊的齊暮楚好像站在夜幕裡，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沒錯，天已經黑了。
運動了一個傍晚、體力不支的紀教授已經睡了一覺，現在正在嗦齊總給他煮的麵條。
普普通通的龍須麵，在西紅柿做的濃湯底裡滾過一圈，配上一枚煎蛋，再撒點蔥花，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麵。
紀離很喜歡這個味道。
也很喜歡煎至七分熟，可以爆漿的新鮮雞蛋。
齊暮楚給他下完麵，留下一句“雄競”就又回到書房去處理工作了。
據說他最近的市場在歐洲，所以經常要半夜開會。
紀離給齊總豎了個大拇指，主要是羨慕對方的體力。
然後乾起活來也經常忘記吃飯，以至於瘦骨伶仃的紀教授開始努力乾飯。
吃完熱乎乎的麵，紀離才有空去看自己的手機。
微信上跟他聊天的人不算多，就算今天學校裡很熱鬨，吃瓜的人估計不少，但真正會跑到紀離這個當事人麵前來討論的卻沒有幾個。
駱沛然是一個，夜卿是另一個。
而很顯然，這倆人都已經看見了論壇上的最新動態。
駱總給紀離的留言言簡意賅，依舊透著一股陰陽怪氣：[還是齊暮楚會玩。嗬嗬。]
紀離：？
自打自己結婚以後這位就一直這樣，想來這個時間駱總應該忙著約會，紀離也沒追問對方究竟怎麼了。
另一邊的夜卿倒是很興奮也很熱情，一連給紀離留了好幾條言：[還好我今天去你那個後援會看了，哈哈好熱鬨，齊總太厲害了！]
[那個追你的同學也進橘子了，聽說他要被學校開除了，嘖嘖，真是的，都大四了乾嘛這麼作呢]
紀離：？
就算他今天下午叫了律師保留證據起訴秦衡，那訴訟書送到最快也得兩三天，在此期間學校不會知道這件事，就算知道了反應也不會這麼快吧……
紀離再次登陸了論壇，現在“一如紀往”板塊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和諧，首頁上滿是嗑他跟齊暮楚CP的樓，那四個汙蔑貼則全部都消失。
也搜索不到事情的後續了。
紀離看了眼時間，都快十二點鐘了……
還行。
對於夜貓子夜卿來說，不算晚。
紀離給他回消息：[？怎麼回事？]
夜卿果然很快回複了他的消息。
好歹是網文大神，夜卿同學的語言組織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兩三句話紀離就看明白了。
原來導火索就是那個“匿名技術帝”的帖子發揮了作用。
聲討前四帖樓主的人很多，懷疑那個樓主是變態、病態迷戀紀離的人也很多，最終不知是哪位同學直接報了警。
警察叔叔出手的效率自然很高，一下就查出發那四帖的人對應身份，先行帶走去做筆錄了，於是學校也被驚動了，據說還是連夜開會商量了處理辦法……
[夜卿：現在這些帖子都被刪除了，估計是你們學校也不想鬨大。]
[紀離：。]
[紀離：你說齊總厲害是怎麼回事？這事跟他有關係？]
[夜卿：匿名技術帝的帖子難道不是他發的麼？還有哦，我覺得吧，他今天要是不去你們學校，你們校領導能連夜開會？當然這都是其他人分析的，我隻是吃瓜哦，你可以自己問問你老公。]
[紀離：啊。]
說起來，“匿名技術帝”出現的時機的確有蹊蹺。
他給的證據既充足又恰到好處，應該是非常專業的黑客所為。
除此之外，給完IP證據後那位大神就消失了，沒有曝光四帖樓主的身份，沒有引導網暴，很好地運用了人民群眾的熱心和愛心……
這種分寸把握的如此得當，還真像齊暮楚乾出來的事。
……相對來說，之前駱沛然說要幫他處理造謠者，那方式就粗暴多了。
再比如紀離處理這件事的手段就隻有找律師，一切運用法律手段公事公辦。
總之都沒有如今這種立竿見影又適宜的效果。
那邊夜卿又興奮地打過來字：
[不過我更關注的是齊總竟然去你們學校演講了！他一定是為了你，這點你知道吧！]
[紀離：我知道呀。]
[夜卿：？什麼情況，你竟然開竅了，連這都懂？！]
[紀離：……是齊總自己說的。]
[夜卿：！！？？]
[夜卿：他自己說的？齊總竟然這麼浪漫？！這是又發生了啥！酷愛告訴我！好想去你們身邊收取素材！QAQ]
[紀離：那你來吧，齊總現在在家。]
[夜卿：……謝邀，我還是不打擾了。]
[紀離：（大笑）迷惑again，你一個寫升級流的為什麼對愛情故事這麼感興趣？]
[夜卿：哇哦，你管你們這叫愛情故事。ok我記下來了，還有什麼彆的素材麼？]
[紀離：……]
所以夜卿到底為什麼對談戀愛這麼感興趣？！
這難道就是騷男心麼？？
在對方的追問下，紀離還是把今天下午的事跟夜卿簡短地說了一下。
……隻說下午，回家以前的那段兒。
之後的事才不會說。
如果非要帶上晚上那段兒，那就隻有剛才齊暮楚給他煮碗麵，莫名提到的雄競。
夜卿聽後果然更興奮了，甚至在知道齊暮楚不在旁邊後，悄咪咪地直接打來了電話：
“天啊，妙啊！齊總這一招既能直接澄清造謠，同時也是在告訴他的情敵們，你的老公不好招惹，他們比不上，讓他們知難而退！”
“我覺得後者才是重點，畢竟你想啊，他早就知道秦同學在論壇上搞的鬼了，如果想處理，早就直接處理了。”
紀離：“……你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情敵們是什麼鬼？”
明明婚姻存續期間，他的身心都是齊總的！
外麵的人就算真有人還像秦衡那麼瘋狂，那也隻能算自己的追求者，怎麼能是齊總的情敵？
不過經過夜卿同學的分析，紀離倒是真的見識到了一些齊總的能耐。
隻是……
紀離腦中自動映出雄性孔雀開屏的形象。
孔雀開屏，是為了求偶和趕走競爭者。
但像齊總那麼桀驁、低調、甚至有幾分孤芳自賞的人……說他是虎狼才適合，紀離發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兩種生物聯係到一塊兒。
看著斜對麵書房裡透出的燈，想著齊暮楚現在至少在處理千萬元以上的生意。
紀離忽然覺得現在的齊總，給人的感覺好割裂。
但夜卿卻對他自己的猜想和假設深信不疑：“那不是齊總自己說的麼，他在雄競。”
紀離：“……”
這麼一說……所以齊總果然是不正常了吧，真的。
——齊暮楚那樣孤傲的人，怎麼可能說出雄競這個詞！
啊……不過比起立遺囑，僅僅隻是宣布雄競的齊總，其實也還算蠻正常的了……
幸好。
紀離想，他之前有請駱沛然幫他偷偷調查下齊總之前在外時的一些狀況。
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隔天，又到了周日。
齊暮楚前一天晚上臨時去公司加班開會，紀離今晨好不容易早起，覺得自己在體力方麵太差了的紀教授，下定決心換好衣服跑到下麵去晨跑。
江景房的特色不僅僅是能看到江。
樓下小區內的環境也好得沒話說。
紀離繞著小區跑了一圈，人已經快累岔氣了。
他是典型的頭腦發達四肢簡單類型，即便學過一些格鬥術，可本質上並不愛運動。
駱沛然就曾經打趣過：什麼時候紀教授要是能夠像玩音樂或者搞科研那樣熱愛上某項運動就好了，那樣起碼就能主動去運動了。
想到這個梗，紀離下意識扶了扶自己的腰，然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不就是在主動運動？！
立即掏出手機拍了張自拍，包括運動服和背景的小路，都一並發給駱總，紀離：[看來距離我愛上運動不遠了！]
發完照片，紀離舉著的手機還沒放下，就聽見有人在後麵熱情地喊自己。
“紀教授！”
紀離回身，一個同樣穿著一套運動服、隻是麵料和品牌要更考究的男人正向他跑來。
紀離看清了對方的臉，男人麵白無須，相貌周正，也稱得上英俊。
隻是他臉盲症又犯了，有些想不起來來人。
直到對方跑近了，他看見對方手腕上的那塊江詩丹頓手表，才認出來——
“周總，好久沒見。”
紀離熱情地跟對方打招呼。
周鈞也住在這個小區裡，並且還住在紀離家樓下，偶爾進進出出一起坐電梯的時候也能遇到，算是鄰居。
而且這位周先生似乎是個社牛，每次紀離跟他見麵對方都會熱情地打招呼順便聊聊天，還會主動交代他是做什麼的、家裡的情況等等。
至少現在，紀離已經知道對方今年三十五歲，家裡很有錢。
出身豪門，偏偏又不想繼承家業，據他自己說，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生意的，單身……
周鈞已經大跨步跑到紀離麵前：“上兩周我有事去了趟國外，紀教授，您也出來運動嗎？”
“是的，鍛煉身體。”
“哈哈，真難得。”
周鈞顯然也知道樓上鄰居不喜歡做運動的事，他再度對紀離笑道：“最近我都有空，如果紀教授需要人陪你……”
“老婆。”
周鈞的聲音被一道極度低沉的嗓音所掩蓋。
兩個人一起回頭，就見小區的行車路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輛十分低調的黑色商務車。
而修剪整齊、仍舊保持一片翠綠的草坪間，身材高大且修長的男人拎著公文包，正一步步地向他們走來。
單手插在西褲兜裡的行走姿勢看似有點懶散，但步速絕對不低。
晨曦中，齊暮楚依舊是一身規整的西裝，狹長的眼眸平靜地目視前方，卻因為麵無表情、眼神嚴肅凜冽，而硬生生地有了一種猛獸正在逡巡領地、打量獵物的感覺。
齊總凶悍目光所指的方向，正是紀離旁邊的周鈞。
被盯視的周鈞剛才明顯聽清楚了，這個男人喚紀教授什麼。
他早就知道紀教授已經結婚了，甚至還是因為結婚才搬到了自家樓上，與自己成為鄰居。但對於紀教授的另一半，周鈞卻一次遇見過。
或許遇見過，但也沒有認出來。
在周鈞眼裡，能配得上紀教授的人實在不多。
並且說實話，他完全是將對方視為隱形人。
如今遇到了……
周鈞自然回身，看見紀教授的伴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高要帥，且要年輕許多，也不禁一愣。
常年累積的心理素質還是讓他很快回神，周鈞試圖說點什麼，但對麵的高個子男人似乎對他並不感興趣，甚至直接無視了他，衝紀離伸出了手：
“老婆，回家了。”
周鈞：“……”
周鈞蹙眉。
紀離則說：“好。”
沒什麼猶豫地上前牽住那隻手，紀離簡短禮貌地跟樓下鄰居說拜拜，之後就跟齊暮楚一起往回走。
但是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是怎麼回事？齊總又開始雄競了？
紀離感覺到對方身上的一絲絲涼意，不禁看向齊暮楚，然後紀教授再次扶了扶自己的腰。
這幾乎已經成了他見到或者想起齊總後的下意識動作……呃，說起來，這段時間自己其實真沒少運動。
雖然是不用下地的那種。
就在這時，齊暮楚驟然出聲：“剛才那人是誰？”
誰？周先生嗎？
紀離回答：“是住在樓下的鄰居。”
“鄰居？”
齊暮楚腦中自動浮現劇情：優質股一是他們家的鄰居，一個三十多歲的霸總。
看了看罕見地這麼早出門運動的紀離，再想起剛才站在他身邊、那個挺有派頭的陌生男人……
住在他們家樓下的鄰居嗎？
熬了一整個通宵、原本狀態就很差的齊總當即蹙眉：“他就是那個豪門老男人？”
紀離：“？”
作者有話要說：
紀離：三十五歲，還行吧，也不老啊。
齊暮楚：…………
老規矩，入v前三章發表24h內所有2分評都有小紅包~
第 18 章（二合一）
紀離：“……什麼豪門老男人？是在說周先生？……可是他才三十五歲唉。”
齊暮楚忽然沒有了聲音。
而紀離也明顯感覺, 牽著他的男人，渾身氣壓都低了很多……
齊暮楚不說話，紀離隻好試圖憑一己之力緩解氣氛：
“對了齊總,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齊總在公司加班，沒回家。
……這也是紀離今天早上能起這麼早、還能出來運動的原因……因為昨天老公不在家，他睡得早！
但紀離的意思絕非是嫌齊暮楚回來早了。
隻是因為老公昨晚特意打電話回家說會在公司裡開通宵會, 於是紀離便囑托對方, 忙完了就抓緊時間睡一下，不用擔心家裡, 齊總也答應了。
所以按照紀教授的計算，齊總忙完再睡一覺，怎麼著也不會這麼早就回來……
不過很顯然，某人又誤會了。
齊暮楚猛地擰眉, 嗓音沙啞低沉：“早？”
他氣息驟然冷得可怕，這讓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紀離有些無措。
向來氣質清冷的紀教授難得露出迷茫的神色，比平時表情都豐富了一點, 桃花眼也瞪得更圓了一點。
這讓齊暮楚又瞬間心軟下來。
齊暮楚注意到青年一直扶著腰。
直接伸手攬過青年，他聲音很低，卻浸滿溫柔：“腰疼？不舒服怎麼還這麼早就下樓了？”
紀離：“隻是有點酸。”
想到最近一直酸軟的原因，紀教授莫名耳根紅紅。
身體放鬆下來任由身邊人扶著, 紀離表示：“下樓晨練，增強體質，保衛祖國！”
“。”
齊暮楚聽了，冷硬的唇線不禁上挑出了一個弧度。
單純被小太陽一樣的青年給逗笑了。
紀教授本身並不是搞笑幽默有梗的那種人, 但無疑, 他自帶的正能量本身就可以感染人, 讓人忍不住跟著他笑。
兩個人相攜著往單元門的方向走, 穿梭在小徑上，繞過一棵大樹，紀離注意到周鈞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這會兒齊總心情明顯又好了，紀離不禁問：“不過你認識周先生？”
想起齊暮楚的敵意，紀離以為有什麼瓜：“他得罪你了？還是他人品有問題？”
齊暮楚：“……沒有。”
上挑的唇角再度落下，齊總渾身的氣壓又低了下來，敵意更重了。
紀離：“？”
……有時候，紀教授也會因為太正能量而不懂得區分場景和氛圍的好壞，進而看起來很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齊暮楚又是一聲極近陰陽怪氣的冷哼：“他不過是個要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罷了。”
紀離：“？……？”
什麼什麼，誰要來奪他？
奪什麼？
奪舍麼？？
但很顯然，一夜沒睡的齊總這會兒的精神狀態就不適合進行什麼理性交流。
感覺有一道視線一直追隨他與紀離離開的方向，齊暮楚乾脆收緊攬在青年腰上的手臂，將人帶進懷裡，在紀教授的額頭和麵頰上都吻了吻。
紀離：“……”
紀離也知道周鈞很可能還在後麵看著他們……畢竟他們倆也還沒有走遠。
感覺一大清早就親親抱抱的，當著鄰居的麵，有點太膩歪了。
於是紀離稍稍彆開了臉。
齊暮楚動作頓住，凝望他的眼眸似乎變得更晦暗了。
也陰冷。
像望不見底的海。
……
紀離忽然覺得，自己要做的事該抓緊辦了。
兩個人回到家裡，齊暮楚放鬆了自己的領帶，沒有第一時間去換衣服，而是靠在門口的小吧台前問紀離：“老婆，我們今天幾點開始？”
齊暮楚說的開始，是原本他們就約好的，周末一起吃飯拍vlog。
紀離說：“哦，等一會你先睡一覺休息一下，我要先去學校。”
沒等齊暮楚問怎麼周末忽然要去學校，他自行回答：“今天研究所有團建，臨時決定的。”
“團建？”
齊暮楚顯然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一時間沉默了，臉色更加不好了。
可紀離不理解，他覺得自己出門了，齊總不是反而能更好地休息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臨時答應去團建的。
“你昨晚一宿沒睡，白天就好好睡一覺吧。”說著，紀教授又走去廚房。
昨晚睡前他燉了一些甜湯。
……感謝現代科技，電煮鍋十分智能，隻要把食材丟進去，設置好模式自動煮就可以了，完全零失敗，於是，廚房殺手的紀教授也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最近這段時間，他都很喜歡燉甜湯。
把用銀耳紅棗和枸杞的湯盛放在白瓷碗裡，紀離回身，發現齊暮楚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了自己身後。
……這麼高個子的人，走路沒聲。
“怎麼了？”紀離問。
齊暮楚說：“團建在哪裡？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我們在學校裡麵集合，然後一起出發。”
紀離說著，便抬手招呼他去廚房。
將熱乎乎的甜湯放在齊總麵前，紀離給對方捏了捏肩：“你快喝點東西，喝完就去睡覺，我下午就回來了。”
齊暮楚眼睫下耷，愣愣盯著眼前的湯，有點無精打采的，隻是問：“幾點回來？”
“……這個不確定，兩三點鐘，應該怎麼都回來了。”
齊暮楚說：“好。”
這才拿起勺子，喝了口湯。
“很甜。”他說：“謝謝老婆。”
紀離：“……”
他總覺得此刻的齊總有些蔫噠噠。
……是因為自己要去團建？
齊總該不會是趕著回來陪自己的叭？
不過自己也隻是出去一上午而已呀……
“好啦。”紀離又捏了捏齊暮楚的肩膀，抱抱貼貼。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蔫噠噠的齊暮楚不像往常那樣高高在上，倒有幾分像動物世界裡那種還沒睡醒的雄獅。
平時耀武揚威不可一世，但發呆的時候又虎頭虎腦，萌萌的。
竟然還……挺讓人想與之親近的。
想到這裡，紀離笑了笑，說：“你吃完就去洗洗睡覺，下午我就回來了……唔。”
……前一秒還被他揪著肩膀的人，後一秒鐘已經站起，反將他壓在廚房的料理台上。
脊背抵著堅硬的大理石板、兩唇相接的時候，紀離驟然心生一念：雄獅醒了……
廚房裡傳出幾聲奇怪的聲響，是水聲。
還有吞咽甜湯的聲音。
然後紀離紅著臉推開齊暮楚：“我……得去洗一下，啊，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要抓緊時間衝個澡然後出門！”
齊暮楚發出一聲笑。
輕輕地捏了捏愛人發燙的耳垂，齊暮楚並沒有讓自己被推開許多，他湊近紀離說：“財產轉移協議你還沒簽，什麼時候去我公司一趟？或者，我叫萬律師過來。”
那些協議和明細紀離都看過了，但一直沒抽出空去律師那裡簽字。
紀離也說不上這種感覺。
就是覺得既然財產是平分的，按齊總的說法，兩個人又不可能離婚，那麼就沒必要特意去把財產轉移來轉移去。
於是乎，紀教授可以在外人看來很無聊繁瑣的剪輯工作上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或是單純盯著跑數據在實驗室裡呆上一天，但卻始終都沒空去簽署一些文件。
但這似乎讓齊暮楚很煩躁。
煩躁的結果就是，他又低頭，試圖在紀教授的脖子上留下一枚痕跡。
是試圖。
因為這次齊暮楚沒成功。
一貫溫順的紀離忽然捂住了他自己的脖子和鎖骨以上，然後出其不意地推開齊暮楚，將自己從齊總和料理台之間擠了出去。
“……我、我真的要出門了！”
驟然發生的一係列動作讓紀離的聲音聽著有幾分激動，是比平時都要大的起伏。
齊暮楚動作頓在原地，紀離則還抱著自己的脖子。
紀離看對方這樣，也有些愧疚地怔了怔……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點大……
不過真的沒有時間了……
他要做的事，不能過去太晚，必須得趕在上午之前。
簡單地衝洗了一下，紀離抓緊時間出了門。
齊暮楚站在露天的陽台上，麵無表情地望著樓下、以及遠處的一片江景。
深秋以至，但氣溫卻沒有什麼變化，隻是有些樹葉見了黃。
江麵上依舊遼闊，隻是被清晨升起的一片煙霧遮掩，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齊暮楚看了眼時間，才早晨七點鐘。
不說出去晨練的事，平時紀離工作也鮮少會出門這麼早。
……
有些暴躁地點燃一支煙，齊暮楚又按了按半夜後就開始不舒服的胃部。
直到樓下紀離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齊暮楚才熄滅香煙，同時撥出去一個號碼：“再幫我查一個人，周鈞，似乎是做進出口貿易生意的。”
電話那邊的徐輕剛睡醒，他並沒有參與昨天的加班活動，迷迷糊糊的，徐助理隻覺得自己好熟悉這個語氣：“……天涼了，該讓周氏破產了？”
齊暮楚本就沙啞的嗓音明顯又低了一些：“什麼？”
“……齊總？！”
明顯感覺到那邊的老板心情很不好，徐輕的聲音出現了一絲驚慌，人也一瞬間清醒了。
“您剛才說什麼？周鈞是嗎，哪個均呢……啊，不用了，我可以搞定，我去查！”
掛斷電話以後回到屋內，齊暮楚來到廚房，又盛了一碗甜湯。
儘管連續加班讓他的胃部有些不適，不想吃東西，但齊暮楚還是堅持多喝了幾碗。
老婆做的湯，當然要喝完。
喝完甜湯，齊暮楚才去沐浴更衣，然後回到臥室裡。
紀離早上起來沒有疊被子的習慣，床鋪有些散亂，齊暮楚注意到平時自己睡著的那側，靠近床尾的半邊也有一些些被人壓過的痕跡。
想起紀教授睡著時喜歡單腿騎著人睡的睡姿，憑空腦補出昨天晚上即使自己不在，紀離也習慣性地把腿伸到這一側的景象。
齊暮楚微微揚起唇角。
心情又好了一點。
然而一覺醒來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紀離那邊竟然還沒有動靜……
齊暮楚強迫自己專心處理上午發過來的郵件。
下午兩點，他準時拿起了電話。
“喂？”
電話那邊很快響起紀離的聲音。
紀離不等他問，已經說道：“團建結束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到學校了。”
青年嗓音清透，聲音輕快。
以至於電話這邊，齊總被濃霧重重包裹的心情仿佛頃刻間重見天日。
齊暮楚：“那我去學校接你。”
紀離依舊沒有拒絕，反而在電話裡笑得很燦爛：“好啊，那我等你。”